南界。 辽阔江面上白雾绕眼，百步之外不能视物。 林思落背靠高高船帆，迷蒙的江风拂面撩动碎发，更有几根溜进眼眶里。 下意识地闭眼。 “什么天气……”不耐烦地把头发拨弄出来。 近来林思落心情实在不好，本想出来散散心，没想到一觉醒来遇到这么个鬼天气。 想想就更加烦闷了。 起身一跃而下落到船板上，正好碰上从船舱里面出来的陶行汝。 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陶行汝看出来，无奈：“这能怪我？” 虚挡住口鼻打了个喷嚏，晃动的幅度让本就不舒服的身体又头疼起来。 “在心里说我坏话。” 陶行汝双手环抱：“你脑袋被门夹了？” “陶行汝！”姚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一见到姚姝陶行汝立马把手放下来。“我什么也没干！” 姚姝睨着眼，陶行汝瞬间拘谨起来。“行。就我多余呗。” 说完就走了。 视线在林思落身上转过：“你昨晚去哪了，我去房里找你发现你不在？” “在上面坐了一晚上，”林思落往后靠在栏杆上，“江上的风吹得挺舒服的。” 姚姝一脸不信表情。“昨天你……” 话未说出口一支利箭自白雾中破出疾驰而来，耳垂上的珠坠因拉扯动作左右晃动，那箭矢分毫不差地落在适才姚姝站着的位置。 稍稍有些晃动脑袋又是疼痛起来，林思落依旧把姚姝护在身后。 一箭惊怵，船上的人都警惕地盯着箭来的方向。 寂静。无声的寂静。 陶行汝走了过来一把将箭拔出来，拿在手中端详眉尾稍挑。 林思落和姚姝也看去。 “不是吧……” 大雾天气也不至于渡江泊到蛮国去吧…… 但林思落看过来的眼神仿佛在说：看你走的好船！ “……” 水军之师，纠缠不休，又岂是可以随便招惹的？ 本着打不过就跑的道理，陶行汝立马让人调转航向。 万俟清愠脚尖一点漾起丝丝水纹，竹筏上的身影瞬息之间来到水面上严阵以待等候多时的船上。 船上竖着整齐威严的旗帜，江风想要与它玩乐，见了伫立的玄铁盔甲只能讪讪溜走。 站在最前面的红缨将军见到握剑勾礼：“恭迎尊架！” “周将军，”万俟清愠走近，“我让你将这水面理清片刻，怎么还有船只进入？” 对于这意外，周桁也不清楚。“末将失察！” 长舒一口气，手指间旋转起一根玉笛。“到这里……也可以了。” “蛮兵私自度过两国交界，其心不测，枉顾契约。” “杀。” 话落间战鼓声起，萧笛崔崔，更是令江上白雾汹涌翻腾起来。 不由是鼓声震天起激浪，战舰翻滚排山倒，敌方水师说是毫无还手之力也不为过。 诱敌深入，瓮中捉鳖，大胜而归是意料之中。 正要收兵回去，万俟清愠突然想起来还有艘闯进来的船只，好奇心作祟又将脚步转了回去。 “……” 视线相撞的一瞬间，林思落几乎是立马把头别开了。 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还一个飞身就落到了陶行汝的船只上。 “……” 万俟清愠的身份就刚才的形势也不难猜，船上的人无不行礼。 “逍遥王贵安！” 底下眉眼看来看去，就差开口问问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了。 “不用这么拘谨。”万俟清愠摆摆手，脚步直往林思落走去。 林思落看见眼前的衣摆嘴角抽搐了一下。 其他人面面相觑。 玉笛触上交叠一起作礼的手，慢慢往下移。 微微弯下腰：“不认识我了？” 我敢认么…… 一旁的姚姝和陶行汝偷偷瞥眼看过来。 “认识……吧……”声音仿佛蚊子振翅般。 “认识？认识还这样？”玉笛一挑，晃得陶行汝的动作收了回去，连带着姚姝一块儿。 “叫人。” <
> 想起来自己在洛城唤他…… “不用了吧……” 万俟清愠也不甚纠结这个，转而问起来正经事：“丫头，你没事跑来南界干什么？” 斜眼看一眼旁边：“散心。” 林思落确实是正经出来散心的，但身边这位是正经经商的。 仿佛看透一般万俟清愠一副恍然表情：“看开点，人走了心还得留着吧。” 林思落哑然：“不是……” 万俟清愠摆作止住手势：“什么时候想去玩了就来找清叔，南界我还是很熟的。” 林思落不禁抚额：“叔你快走吧！” 万俟清愠如来时般走了。 头更疼了…… 得进去休息会儿…… 姚姝却是没放过，一把拦住林思落：“怎么回事！” 勉力撇出四根手指：“对天发誓，真的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不管是我，还是南时渝。” 林思落知道期舒云一定会把洛城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姚姝的。 “……”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搪塞话，把眼睛睁开了再跟我说话！”姚姝一脸不信。 “……”林思落真的困…… - 迫不得已只好暂且在南界逗留一段时日。 赤水河上近来是不能通人，这是周将军亲自下的死令。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陶行汝怎么也没料到自己本想趁着大雾天气出海时候却被人逮了个正着。 没办法，只好先回去了。 船上的都是紧要物什，如今这一行被阻在关隘，陶行汝可谓是焦头烂额。 这天愁眉苦脸的也要显着笑，因为……万俟清愠来了。 恭敬问过，万俟清愠直接问：“那丫头呢？” 显而易见找的是林思落。 不只是林思落，万俟清愠还把陶行汝和姚姝一起揪走了，美其名曰一个热闹。 四人来到水边，那里早已停着几条竹筏。 四下里水清风拂，空游水面却让人生出荡天之感，实属自在欢畅。 林思落看见前面遗世独立的身影：“叔，我们要去哪？” “南界有一奇林，与日间交辉之时便可与天地争辉，最是令人魂牵梦萦！”万俟清愠低头与水中倒影相视，“今天就带你去看看。” “世间当真有如此光景？” 万俟清愠笑而不语。 飘飘荡荡不知行到何处，万俟清愠眸中景色柔和起来：“以一灯传诸灯，终至万灯皆明。一瞬间，便是永恒。” 水天相接出晕染出一抹红，渐渐铺张，折射，占据。 置身于破水而出的杉木林中，仿佛错季一般枝杈间繁花簇簇，斜阳里妙指拂香，不染浮尘。 日林娴静，如临仙境。 原先兴致恹恹虚靠在姚姝肩头的林思落瞳孔渐渐凝聚，嘴角微抿。 纵是阅览尘世无数，陶行汝也不免沉沦在这垂暮之景中。 “寥寥荡舟，可是入眼？”万俟清愠声线清朗。 “璀璨仙境！流连忘返！” “那就好。”万俟清愠心情不错，转过一圈玉笛拨动旁边的一簇垂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