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文学

【被缠上的第三十九天】

【被缠上的第三十九夜】 子夜时分,雨幕俨若穹庐,笼盖四野。 赵乐俪抬腕收住油纸伞,挑起一角丝帘,踏入画舫,舫内有一张小几,夹几两案各自放有一张镶绒毡毯,几上放着一座描金填漆的博山炉,炉口之上,正冉冉吞吐着一抹袅袅热香,香气沁人心脾。博山炉旁还有一只天青瓷缠枝窄口花瓶,瓶内放有数掬黑枝山茶花,许是山茶花是刚刚采撷而至,柔嫩的花瓣上,流淌着一片湿润的水泽。 外头湿凉潮冽的一阵风,徐徐从河畔处,吹拂了过来,一丛暖融融的花香,开始在船舱内满溢。 赵乐俪在小几一侧,袖了袖手,徐缓地告了座,在赵闵随后进入画舫之时,她敛了敛眸心,淡声说道:“目下,可以说了罢。” 两人铺毡对坐之时,船首处出现了一个人,是原先为赵乐俪、磨镜一行人持蒿撑桨的那位船家,在目下的光景之中,他擒起了一只竹桨,桨叶细细拨动着翠碧的水面,掀起了一圈一圈澄澈的涟漪。 欸乃一声,乌篷船慢慢朝着河道深处,慢驶而去。 舱内。 赵闵从近前取出了一屉食盒,道:“这是我为素素准备的藕丝糖饼与雪花酥饼,要不要先尝尝?” 显然可见地,他是在讨好她。 赵乐俪心道,赵闵此番突然献殷勤,怕是有诈,这一切,还是小心谨慎为好。 她淡寂的面容上,浮泛起了一片肃穆的冷意,云袖之下修长柔白的指腹,静静地抚挲于膝面上,秾纤鸦黑的眸睫,在橘橙色的烛火之中,轻缓地抬升了起来。 赵乐俪眼锋如刃,静静扫过赵闵,道:“我不饿。” 她强调自己此行的目的:“——目下,可以跟我说我母亲的事了。” 赵闵碰了一鼻子冷灰,见女儿并不领情,亦是丝毫不恼,将食盒搁放在案几一侧,看着赵乐俪道:“素素,我发觉,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有时候,太过于锋芒毕露,不是一桩好事,反而还会害了自己。” 此话一语双关,赵乐俪听出了一丝端倪,凝声道:“当年,宋熹帝的千岁宴上,您和母亲一同赴宴,宴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赵闵长久地看着赵乐俪一眼,晌久才道:“你可知晓,宋熹帝一直想要将你的母亲纳入后宫,但你母亲乃是臣妻,是命妇,宋熹帝一直迟迟没有动念,毕竟,君夺臣妻,这一桩事体若是传出去,会被言官谏官所鄙弃,更会为天下百姓所唾骂,若是被史家写入史册,很可能遗臭百年。是以,宋熹帝亟需一个正当的理由,得到你的母亲,所以,才会将千岁宴,设于京郊的雁荡山处。” 赵乐俪的眸心在昏晦的光影之中,慢慢瞠住,静抚于膝面上的纤纤素手,缓缓收紧,半攥成拳,因力度收紧,数根虬结的青筋,成草蛇灰线之势,一径地延伸入了云袖深处。她的掌心腹地,亦是悄然渗出了一丝虚薄的冷汗。 她知晓母亲年轻的时候,国色天香,姝色无双,有临安第一美人的美誉,但她委实没有料知到,母亲的失踪竟会与宋熹帝有所关联。 她更未曾想过,帝王好色,竟是会觊觎母亲慈氏。 只听赵闵继续说道:“当夜,官家乘兴醉酒,意欲强迫你的母亲,打算让她受了强迫以后,明面上假意投缳自尽,私底下,是打算让她以新的身份,将她接入宫中。只不过,你的母亲秉性格外贞烈,并不同意他的计划。” 一语掀起了千层风浪。 赵乐俪不可置信地听着这一切,眸睫隐微地颤了一颤,眸底掠过了一丝荒唐和荒谬,她想过母亲失踪的种种可能,但从未料到过,竟是会同帝王的贪念有关。 她的呼吸渐渐地放轻了,心腔之中有一小块地方,突然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赵乐俪克制住心腔内涌动的思绪,艰涩地咽下了一口干沫,说道:“然后呢?” 以她对母亲的了解,母亲自然不可能会同意帝王这等非分无礼的要求。 赵闵定定地注视着女儿,船帘被风三不五时地吹皱,几些熹微的雨光,杂糅着皎洁的雨色,一同徐缓地流入船中,照亮了她半边纤巧柔腻的轮廓,她的面庞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绵密细腻的绒毛,模样看起来格外柔韧。 有那么一瞬间,赵闵仿佛看到了畴昔的结发妻。 他眼前一片恍惚,一股隐微的钝痛,如万蚁蚀心,从心腔之中疯狂地钻去,逼迫得他一时不敢直视她。 赵闵偏了偏眸,目色伸出绮窗之外,远眺着河面上连绵的烟雨,道:“她不堪忍受帝王的压迫,一路被勇士营追逐,追至山崖上,本以为她会屈服,结果,她义无反顾地投崖了去。” 雨势渐重,天青色的穹空远处,聚拢着厚重的阴霾,霾后暗藏

惊雷,惊雷陡地劈落,将天地之间,映照得亮若白昼。 随着雷声滚落的,还有画舫内听者的心。 赵乐俪心中沉了一沉,雨珠犹若一根绷紧的丝线,封住了她的咽喉,一时半会儿,她根本说不出话。 赵闵只知母亲投崖了,但母亲是生是死,尚不可知。 赵闵凝声道:“宋熹帝带着御林军下山崖寻找过你的母亲,彻搜了三日三夜,遍寻无获。” 赵乐俪抬着眸看着他,克制住涌动的思绪,尽可能用平静的口吻说:“母亲受强迫之时,你人在何处?” 赵闵一噎,不知该言说些什么,行相一时变得有些颓然,双肩佝偻了下去,不复以往的正直英挺之气。 赵乐俪眸眶微灼,眸色凛冷,继续问道:“母亲落难之时,你人又在何处?” 乌篷船一路溯游之上,缓缓驶至河面最上游的水段,在这样的时刻之中,雨声陡然变得凄冷幽绝,水势变得格外湍急,甚至是,整一座乌篷船都开始剧烈地颠簸了起来。 赵闵拢藏于袖袍之中的一只手,稍稍攥紧,手背处青筋挑动,沉默晌久,他沉声诘问道:“假令我违抗帝命,你可有想过,我会落了个什么下场。“ 赵乐俪直直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岁男子,一字一顿地道:“赵闵,你能封爵,你能拥有今朝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母亲带给你的。” 轰隆迭声,一道惊雷陡地从霾云之上,急切地滚落而下,在颠簸剧晃的船舱之中,案台急速欹斜,橘橙色烛火正在不安地扭来扭去,船帘被彻底吹拂了开去,江流奔涌之声,杂糅着急雨碎珠之响,雨雾亟亟地蹿入舱内。 江风一起,女郎的发丝,隐隐朝一侧斜斜吹起,飘成了一匹洗练而柔顺的雪缎。 在藏青月色的映照之下,她的面庞显得白皙且皎洁,柔韧且坚毅,冷静且沉着。 赵闵一闻此事,仿佛被虿池之中的毒蝎狠狠蛰了一般,面容难看至极。 他生平最恨地,就是有人提及,他是因为妻子而封官加爵,他是借助县主的势力上位的。 哪怕这是一个无可非议的事实,但他就是不愿意承认。 在朝堂之上,这么一桩事体,一直被人戳着脊梁骨,他忍之,忍了整整十余年。 如今,在家人面前,连最至亲的女儿,竟是也这样评议他。 这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毕竟,赵乐俪触碰到了他的逆鳞。 怒意逐渐吞噬了赵闵的神识,他的容色,翛忽之间,覆落一层浓重的霾意,神态变得阴鸷冷戾。 船舱内的气氛,一时之间变得诡谲起来。 赵乐俪发觉赵闵的神态,有一些不太对劲,他的笑容一霎地湮灭了,取而代之地是一张阴毒冷鸷的面孔。 赵乐俪心中升起一片惕凛,整个人变得有些防备起来,她偏了偏眸,谨声道:“雨变大了,我要回去了。” 哪承想,赵闵沉声说道:“素素,你不可能再回去了。”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俨如一根鸿羽,坠落在赵乐俪的心头,听上去,他仿佛是在说一桩轻描淡写的事体,这是一个平静的预告。 他的声音,又是这样的沉重,如泰山之将崩,如大厦之将倾,猝然砸落于她的心头。 一股凉飕飕的寒意,俨如吞吐着芯子的一尾毒蛇,悄然攀爬上赵乐俪的后颈,刺骨蚀肤的寒意,疯狂地往她骨缝之中钻过去。 赵乐俪的后颈和手掌心,悄然渗出了一丝粘腻的冷汗,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黛眉蹙紧:“你这是何意?” 赵闵步步朝着她走近,说道:“在世人的眼中,你身为前太子妃,已经死了,我也不会纵任你苟活,毕竟你知晓得太多了。” 感受到赵闵咄咄的气压,赵乐俪微微咬唇,蓦地震袖出剑,捣开剑鞘,锋锐的剑刃直直对准他,两人隔着半丈的距离,杀意在空气之中隐隐浮现出来。 赵乐俪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你要灭我的口?” 赵闵没有说话,但他的行止,已经佐证了赵乐俪的猜想。 一刹那,她如坠冰窟之中,悉身都是冷的。 她委实没想到,赵闵竟会想吃绝户,她不想当他的女儿,他也不再顾及身为人父的尊严了。 父女之间的最后一丝情面,已然在对峙之中,消弭殆尽。 空气之中,剑拔弩张,杀气顿显。 赵乐俪用余光,粗略地环视周遭的环境,她所身处的地方,乃是整一片河面水流最为湍急的地方,崖畔就在一里之外的位置,崖畔之后便是苍茫无垠的海。 在目下的光景之中,磨镜和盛伯正

居于十二曲院,饶是他们知晓她身处危难之中,远水势必亦是救不了救火。 乌篷船已然游驶出很远的一段距离,她初来听雨庄,人生地不熟,若是逃,也不知该往何处去逃。 赵乐俪转眸去看艄公,但见艄公独伫于船头,俨然一副置身事外的面目 赵乐俪试探性地朝外走去,艄公后脑勺仿佛生了一双眼睛,发现了她,即刻执起船桨拦住她的道路。 赵乐俪心道,艄公看来是与赵闵、邱振棠他们是一伙的。 转瞬之间,赵闵已经逼迫至她的身前了,大掌揪起她的袖裾,赵乐俪正想执刀去阻挡,忽然之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力。 掌心之中的青玉短剑,仿佛有千斤般沉重,饶是她想要用些气力,亦是难以为继。 突闻「哐当」一声,青玉短剑挣脱开了她的手掌,砸在了铺着绒毯的地上,发出一记滞重的闷响。 赵乐俪惊觉,自己身体之中的气力,正在一点一点地流矢殆尽, 怎么会这样? 为何她的身体会失了气力? 她的视线变得朦胧不清,视线的落点,移向了案几上的食盒。 假令赵闵是在食物之中下了毒,如此,她也没有服毒。 难道,关窍并不在食物之中? 赵乐俪轻轻挪开视线,兀自强撑起精神,目色逐一划过船舱之中的每一样物什,最终,将视线定格在案几之上的博山炉之中,博山炉的炉口处,正袅袅谈吐着如云似雾的熏香。 赵乐俪行上前去,拂袖抻腕,一举掀开了博山炉的炉盖。 仅一眼,她悉身血液僵冻成了寒霜,后背肌肤处的寒意更甚。 博山炉内的香,果然是有问题的! 里头撒了蒙汗药与曼陀罗,蒸散在空气之中,在她与赵闵的对峙之中,她吸入了大量的麻香,渐渐然,整个人就无法挣扎与反抗了。 赵乐俪心下覆上一片凛冷之意,委实是她自己马虎大意了。 赵乐俪倚在船舱的桅杆前,道:“这些东西,是你在让我上船以前,早就准备好了,是吗?” 她指尖直直掐入了掌腹之中,掐出了一丝血丝出来,她一晌逼迫自己清醒,一晌对他问道:“——在七角厅里的时候,你早就认出我,是吗?” 赵闵阴毵毵地望着她,目光凉薄,道:“你是我的亲身女儿,纵任你戴着一张面具,我也不可能认不出你来。我知晓你一心想要调查你母亲失踪的真相,因此设了局,引你入画舫之中,我深晓,你不可能不应约。你身上有谢圭璋所赠的青玉短剑,若是我硬碰硬,定是难以有胜算,甫思及此,我只能用麻药了,你饶是再防备,亦是自然不可能在同我对话的时候,屏住呼吸。” 赵乐俪看着他,道:“你是提前服用了解药,是吗?” 赵闵没有进一步解释,显然是在表示默认了,寒声说道:“事到如今,你已然知晓真相,死应瞑目了。” 赵乐俪的心,在一寸一寸地沉了下去。 雨势愈发汹涌,整座船舱仿佛被一只隐藏的大掌,掐住了脖颈,骤然之间,跌入一片死寂之中。 赵乐俪跌跌撞撞地绕开赵闵,意欲朝着船舱之外行去,哪承想,她尚未踏出半步,沉重的意识,已然压垮了她。 赵乐俪眼前覆上一抹绵延的黑,眼睑沉重地阖了上去,意识俨如断了线的一尾纸鸢,飘飘忽忽地消弭在了云层之中。 她陷入晕厥之中,身躯瘫倒在地上。 赵乐俪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眼前浮现出了一道修长慵然的人影,玄衣束带,眼尾衔笑,蘸染着一丝薄薄的红,就如稠血一般。 “谢圭璋……” 他和宗济法师被困在了铁闸之中,性命垂危,但她似乎什么忙都帮不上。 她到底还是太弱了,明明此前要跟谢圭璋承学武功,这是她很早以前就有的一个心愿,但是,如今只学会了一个扎马步。 赵乐俪容色苍白如纸,血色尽褪, 好不甘心啊…… 真的好不甘心…… 她感觉赵闵并没有将母亲失踪的真相,全然告知予自己。 母亲摔落山崖之后,宋熹帝带兵下山去搜寻,寻了三日三夜,差不多将整座山崖都来回翻找了一遭,仍旧是遍寻无获。 没有找寻到母亲,这无疑是给了她一种希望—— 慈氏很有可能还活着。 不过,假令慈氏还活着,为何过了这么多年,她一直都不曾出现?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只遗憾,这此间的隐情,她目下再也追查不到了。 赵闵淡淡地望着瘫倒于地的女儿,俯蹲住身躯,揭开了她右手的袖裾,女郎纤细的腕骨处,缠缚着一枚玄色玉璜。 在风灯的照彻之下,玉璜之上泛散着一圈剔透湛亮的光泽,赵闵捻起这一枚玉璜,触感一片温腻如水。 看清了玉面之上所錾刻的两个瘦金体—— 「清明」。 一抹凝色浮掠过赵闵的眉庭,他非常清楚,这是端王宋谌的信宝,赵乐俪此前便是拿着此物,一直去寻找慈氏的下落。 其实,方才对赵乐俪的一番陈辞之中,他有所隐瞒。 赵乐俪对她与端王过去的羁绊,一无所知,他亦根本不打算告知予她。 宋谟才是今朝的太子,未来得登大宝的人,也必定会是他,不可能会是宋谌。 毕竟,宋谌已经焚于寒山寺的一场大火了,不是吗? 冥冥之中,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儆醒着他,这一枚前太子的遗物,就是一个祸端。赵闵拢回了一切思绪,打算扯掉这一枚玉璜。 哪承想,任凭他如何去扯,赵乐俪的纤纤素手,竟是一刻也不曾松开。 循理而言,她的力气根本敌不过赵闵,加之她也昏厥过去了,手腕上应该是没什么力道才是,但此时此刻,赵闵一个中岁男子的气力,竟然是抵牾不过她。 赵闵当下拣起了那一柄青玉短剑,想要去斩断缚系于玉璜的丹绳,出乎他预料地是,这一枚丹绳,竟是不论如何,都无法斩断! 这可真是邪门。 这一柄削铁如泥的青玉短剑,竟是连一根粗绳都无法斩断。 赵闵额庭处青筋暴起,低声斥了一句「真是晦气」。 这一枚玉璜,仿佛长成了赵乐俪身躯的一部分,赵闵想要用用锐剑,一举斩断两人之间的羁绊,却是根本做不到。 事已至此,赵闵眸底掠过了一抹锋芒。 他俯住身躯,抱起女儿,速速行至船首,在瓢泼的雨色之中,他将她往频泛涟漪的河崖外一抛。 伴随着一阵震天价响的水花之声,赵乐俪沉入了凉冽而汹涌的河水之下。 赵乐俪沉静地凝睇着女儿的身影,在江水之中时沉时浮,最后在湍流之中沉浮了下去,影子由浓变淡,化作了一个细微的圆点,消弭在了江崖背后。 雨仍旧在铮铮淙淙地落着,潺潺雨声之中,另一艘乌篷船正在移近,虞樊抚掌称叹的声音,从赵闵的身后,幽幽传了来,笑道:“国公爷为了大计弑女,值得史家大特一番。” 赵闵容色铁青,冷哼了一声。 虞樊一直觉得跟随在磨镜身边的这位药倌,好生可疑,但没有料到,她的真实身份,会是太子妃! 方才,赵乐俪在乌篷船内揭下面具的时候,虞樊借着雨夜灯火,真正看清了女郎的真实容貌。 ——芙蓉面,柳叶眉,肤如凝脂,榴齿生香,颦笑之间,摄魂夺魄。 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时刻里,虞樊真正意识到了邱振棠为何会说,当初他去了姑苏城,见识到了姑苏第一美人的庐山真面目,教人一眼万年。 起初,虞樊是不信的,直至他亲眼见识到了赵乐俪摘下了面具的那一刻,他心中亦是受到了不轻的震动。 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了,确乎是有些遗憾的。 赵闵大义灭亲,此举确乎教他叹为观止。 两人正想回去,翛忽之间,他们听到了一阵裂之响,声震天地。 两人觳觫一滞,循声朝着声源的方向凝望而去,仅一眼,他们悉身怔住。 一阵冲天的浓烟,从十二曲院的位置传了过来,火光熊熊,席卷寰宇。 濡湿的雨水之中,蓦然撞入一阵硝石的气息。 虞樊眸色一凛,说:“不好,是火药。” 赵闵道:“火药不是苏仙岭之中了么,如何会出现在此?” 两人正论议,有一个守兵跌跌撞撞地驶了一艘快船来,满面惶急之色,道:“不好了,不好了了!那个谢魔头杀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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