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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缠上的第一百天】

【被缠上的第一百天】 于是乎,赵乐俪带着慈姩去见赵闵。 赵闵因腕骨破裂,失了很多血,本来是濒死的局面,但赵乐俪吩咐御膳房所煲煮的一盅参汤,又将他从阴曹之中拽了回来,让他整个人庶几是生不如死。 他已然是处于一种一无所有的局面了,没有办法失去更多的东西了,在牢狱之中,人人可嘲人人可欺,尊严被彻底踩于脚底下,这一生,满目凄凉与荒唐。 赵乐俪与慈姩来至他面前的时候,赵闵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他直愣愣地凝视着眼前的这个穿着鹅黄罗裙的女子,她漂亮的眼睛空洞且无神,但这丝毫不影响她整体的美貌,她的面容娴静如水,澹泊无澜。 是记忆之中的面庞,但又有所差别。 赵闵看着前妻的时候,起初以为是见到了鬼,连退数步,不知是绊倒了什么,两股颤颤,几欲先走:“你、你真的是慈姩?” 慈姩看不见赵闵,但能感受到他的注视,她唇畔抿出了一个极浅的弧度:“不然呢,你以为我当年坠崖真的摔死了?” “自然不是……”赵闵理亏,他对前妻是有所亏欠的,不过,心中始终存着一片希冀,他想要牵握住慈姩的手,但又不敢,心里是有所顾忌,口吻听上去却很诚恳,“姩儿,当初是我不好,是我不对,我做了太多太多混账的事了,简直是到了人憎狗厌的地步!” 说着,赵闵开始自己扇自己,扇得极其响亮。 赵闵以为慈姩会动容,毕竟她一直是一个心肠极软之人,畴昔的时候,他施用一些苦肉计,马上就能博取她的同情与宽宥。 赵闵以为故技重施,慈姩照旧还会动恻隐之心。 哪承想,慈姩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更没有劝阻他,一直静静地听着他自掴。 她不说话,也就是根本还没有原谅他。 于是乎,赵闵就继续扇自己巴掌。 沉寂的空气之中,持续着时强时弱的掌掴声。 赵闵将自己的脸都扇肿了,但始终得不到慈姩的半丝动容。 赵闵以为赵乐俪会劝阻一下,但赵乐俪根本没有为她求情的打算。 女儿只是长伫在远处,嘲讽地看着他,唇上是讥诮的笑色。见他顿住动作,还用眼神审问他——“怎么不继续了?” 赵闵觉得自己再这样扇下去,不说整张脸几近于毁容,光是命就丢了半条。 赵闵跪伏在地,行相窘迫又狼狈,连连叩首,道:“姩儿啊,求求你,放过我罢,我再这样扇下去,迟早会出人命,我都这样低三下四地同你道歉了,行行好,原谅我好不好?我们重头再来过罢……” 赵闵说着,想要去牵握慈姩的手,但被慈姩不着痕迹地避了开去,她看着赵闵,眸底毫无波澜:“你有今日这般结局,是你自己当初种下的恶果,恶有恶报,你不值得宽宥与怜悯,我现在在看到你,就犯恶心,哪怕你死了,我也不会宽宥你,更不会烧香超渡你,就让你在忘川河上喝不了孟婆汤,只能做一个老无所依的孤魂野鬼,千夫所指,神憎狗厌!” 这一番话道出来,何其诛心,赵闵面色苍白如纸,紧接着是一阵无厘的怨艾:“姩儿,你怎可如此冷心肠,枉我们做了二十多年夫妻,你如今竟是连一丝一毫的情分也不顾了?” 说着,膝步上前,想要抓住慈姩的手,但慈姩并没有让他握,他只能攥住她的袖裾。 一抹恹冷之色浮掠过慈姩的眉庭,径直甩开了他,笑色尽失,直截了当地甩了赵闵一记掌雷。 空气里响起了一阵嘹亮的掌掴声。 赵闵被打蒙了,整一具笨重的身躯朝后瘫倒了去。 这一幕赵乐俪简直是要拍手叫好,太过于解气了,慈姩很少主动去反抗过,一直以来皆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今番她终于敢反抗了。 接下来,慈姩连续扇了赵闵几个耳光。 “这一巴掌,是为了俪儿。” “这一巴掌,是为了我。” “这一巴掌,是为了我们母女俩。” 赵闵被扇得极其狼狈,根本不敢擅自反抗,他失血过多,也丝毫没有反抗的气力了。 晌久,赵闵遍体鳞伤,行相狼狈不已,瘫倒在地,几近于奄奄一息。 慈姩收了手,赵乐俪行近前去,很轻很轻地揉了揉母亲的手,道:“打得疼不疼?” 她摸出一管药膏,匀细地搽在母亲腕掌处的肌肤上,慈姩摇了摇首,道:“让这些伤口留存着罢,至少它们能够证明我还活着,若是连这些疼楚都消失了,我就相当于是行尸走肉了。” 这番话听得赵乐俪心中颇为不是滋

味,这些年,母亲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看不见光的日子,一直只能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踽踽独行。 赵乐俪眸底含着泪,拥住了慈姩:“娘,今后我们母女俩,好好地活。” 慈姩一直崩抿的嘴唇,此刻疏松了一些,笑道:“好,我们好好地活。” 赵乐俪吩咐狱卒将赵闵重新押回去。 赵闵面容之上的神态,可谓是万念俱灰,但这一片灰色之中,始终攒藏着一丝不甘。 他这一生就只能这样了吗? 只能在牢狱里渡过了吗? 赵闵看着母女离去的身影,眸底掠过一抹怨恨之色,他攥紧了拳心,当下心生歹念,要么就干脆一起死了算了,既然他不能安生,也绝对不允许她们好过! 死也拉个当垫背的! 赵闵倏然挣脱开狱卒的桎梏,直接朝着母女二人冲过去,打算掐死她们! 赵乐俪有所防备,正欲摸出青玉短剑反抗。 哪承想,突闻「刺啦——」一声,赵闵的身躯遽地前倾了一下,须臾,整个人瘫倒在地上。 赵乐俪看到赵闵背上的箭簇,血溅当场,飘雪的空气之中,倏然撞入了一阵稠郁的血腥气息。 赵乐俪惊魂甫定,循着箭簇发射的方向望去,看到是谢圭璋。 他驻于城堞上,一手执长弓,一手绾长箭,容色隐匿在了溶溶的雪光之中,辨不清虚实。 赵乐俪想起不久前跟他告了别,这一别之后,天高水远,两人很可能不会再相见,她说,等他来娶她。其实,她没抱有多大的期望,帝王日理万机,估摸着也没这般大的心力罢。 赵乐俪与他对视了晌久,是慈姩的嗓音将她的思绪唤醒了过来,“俪儿没有受伤罢?” 赵乐俪轻声笑了一下,道:“没有的事,是谢圭璋救了我们。” 顿了一顿,又道:“赵闵被一箭射死了。” 听到前夫的死讯,慈姩的思绪明显恍惚一下,“死了?” 少顷,她点了点螓首,说:“死了也好,不会再继续祸害旁人了。” 但赵乐俪细致地观察了一下母亲的容色,发现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甚至,她看到母亲无声地流下泪来,几近于泣不成声。 语言在这样的时刻里,成了一种单薄而苍凉的东西,无声胜有声。 赵乐俪遂是没有说话,很轻地拥抱了一下母亲,母亲道:“乖囡,让我一个人待会儿罢。” “那你要那人的骨灰吗?”赵乐俪问。 慈氏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赵乐俪明白了。 她朝着谢圭璋走了过去,他也正好朝着她走过来。 “我有话对你说。” 两人同时都对对方开了口。 “那你先说。” 哪承想,此刻两人又同时开了口。 谢圭璋道:“阿俪先说罢。” 赵乐俪也没有推阻,说:“能不能将赵闵火葬了,骨灰交给母亲?” 谢圭璋道:“这自然是可以的。” 赵乐俪道:“那我说完了,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的,仿佛在与一个寻常的人说话。 但彼此都知晓,他们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谢圭璋将赵乐俪这一种刻意为之的疏离看在眼底,他垂落眼睑,一抹阴影打落在卧蚕处,露出了几分黯然的面目。 谢圭璋道:“给我一年时间,一年后,我去找你。” 这算是承诺了吗? 赵乐俪的眸瞳微微瞠住,“一年?” 等他一年? 谢圭璋道:“一年内,我会扶持一个合适的新帝,一边治国理政,一边培养储君,一年后,我另立帝君,就来找你。” 赵乐俪完全没想到谢圭璋是这样想的。 这种话,让她愧怍不已。 这般对比之下,显得她很自私了。 一直是谢圭璋在努力付出,努力地朝她走过去,她始终原地踏步,对他所付出的一切,都感到心安理得。 赵乐俪心中被一种愧怍的情绪填满,她觉得局面不该是这样的。 赵乐俪主动攥握住了谢圭璋的手掌,蓦觉他掌心发凉,她焐热了他的掌心,道:“那这一年,我能做什么呢?” 谢圭璋笑了笑:“写信来,好吗?” 写信自然可以,只是…… <

> 赵乐俪道:“光是写信就足够吗?有什么是还想让我做的吗?” 谢圭璋垂首思量了一番:“每个月见一次面罢,我微服出巡去找你——” “我来找你。”赵乐俪脱口而出。 怎么能让帝王频繁出宫找她呢? 落入史官笔下还不知道写成什么样呢。 “阿俪来找我吗?”男子这一刻成了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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