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霄城,东城区,猪笼巷。
如果说下城区是赤霄城穷乡僻壤的话,那么,猪笼巷就是穷乡僻壤里的臭水沟。
居住在这里的人,缺衣少食,大多从事着卑贱的工作。城外黑户,人人喊打的邪修,乃至皇朝内犯下累累罪行的通缉犯,三教九流,各色见不得光的人都喜欢在这里扎根。
寻常个把人死在猪笼巷,就跟野狗淹死在水沟内一般,算不得什么重大新闻。
官府也绝不会为了这样一点儿小事在这里浪费人力,甚至连收尸的人都不会过来。
至于尸体腐烂会不会污染环境多虑了,魔修最爱在路边捡尸体。
当然,你也不能说这里全无秩序。
猪笼巷内起码有几十个大小江湖帮派。
彼此间,他们争斗厮杀,但对于地盘内的百姓还是有几分关照之情的。
铁拳门就属于这样的一个帮派。
门主韩龙,一手金刚伏魔拳颇有威势,倒也当得上武林高手的称号。
在这个修士遍地走的巨城中,韩龙自知他只是个小角色,因此,行事谨慎,从不去招惹那些难缠人物。
他日常所为,不过是从那些穷苦人身上刮些油水。可穷苦人又有几分油水分润给他。因此,他这个社会大哥的日子过的也是紧巴巴的,他的手下也就勉强能糊口而已。
说实话,要不是有妻儿要供养,要不是他家的二小子在星火堂检测出了修行资质,他早就参军入伍,前往剑门关当力士杀妖蛮去了。他胸中还是有着几分血勇之气的。
培养出一位堂堂正正地修士,年老体衰后成为臭泥塘中的一团烂泥。
这就是韩龙对自己潦草一生的打算。
然而,天不遂人愿。
三个月前,一位身披黑袍,脸上弥漫着似真似幻灵雾,眼睛泛绿光的修士找到了他。他想让韩龙帮忙做一件事情。
韩龙有心拒绝,可话到嘴边时,他瞥见了黑袍修士那充满杀意的目光。
他恍然惊觉。
自己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底气。
黑袍修士交给他一个人形木偶,嗓音刻板的宛如木偶:“此物名为魇魂咒。带它前往平安草药铺,当着耿昊面,滴血激活此物,它便会捕捉到耿昊一缕气息。归来后,你每天在木偶身上滴一滴精血,三十天后,献血浸染木偶时,耿昊身死,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沉默许久,韩龙问了一个问题:
“我会怎样?”
“术成,施术者同死。术败,你会血脉干涸成为废人。”黑衣人狂傲无边,不屑于撒谎。他不认为一个武者能逃出他的手掌心。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袋子灵石丢给韩龙,“你的报酬。逃,全家皆死。执行任务,你死,但你的家人可以活。”
望着黑衣人离去的背影,韩龙紧紧攥着手中灵石,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不是笨蛋,因而很清楚,黑衣人敢如此施为,定是将他所有的退路都算死了。
从黑衣人找上他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韩龙原地呆立了半晌,想到了每晚都会为他温酒的妇人,又想到了二子从星火堂归来时,慷慨激昂地说要努力修行,飞升入仙门,带着爹娘一起去仙界享福的样子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他慨然一笑,将木偶揣进怀中,大踏步走出了猪笼巷,走进了平安草药铺。
药铺内,望着年轻的小掌柜,韩龙想不通,这样一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为什么会惹来黑衣修士如此这般大费周折的暗杀?他感受的到少年体内蓬勃的气血,生死搏杀的话,便是他出手,也未必有几分胜算。可要是换成修士动手,他不认为少年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说到底,灵力是武者与修士间的一道天堑。
怀着这样的疑虑,在耿昊一无所觉的情况下,韩龙偷偷将精血滴在了木偶上。
霎时间,木偶的灰白色眼眸中闪过一缕红光,接着,他张开小嘴,对着耿昊一吸,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从耿昊身上飞出,被木偶吞进了肚子。
回到家中后,韩龙开始依照黑衣人的指示,每日在木偶上滴入精血,他强壮的身体日渐消瘦,他知道,他在折损寿命。木偶在他精血的浇灌下,越来越红艳。
终于,在第三十日那天的满月夜,木偶被完全浸红,瞧上去,通体就像个血娃娃。
它开始震颤,每震一下,韩龙也跟着摇摆一下。
他身上冷汗涔涔而下,乌黑的头发开始变灰变暗,最后化成一片雪白。
正当韩龙觉得他命不久矣时,红木偶轰然碎裂。接着诡异的情况发生了,他已经花白的头发再次变回乌黑,那些流失掉的气血再次回到了他的体内。
韩龙握紧拳头,感受到浑身充满了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