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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水井

此时,屋中已一片狼藉,莲蓉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一走了之,就算不回家,身上还有阿庆哥给自己的银子,只是现在这个老太太不依不饶,如何逃走呢?

翻也翻了,砸也砸了,随从们都累了。那富太太仍意犹未尽,她使了个眼色,于是莲蓉被管家拉着绳子拖了出来,进了一个上了锁的屋子,这屋子很深,能通到后院,没想到这后面还有一个院子,这不过这院子不大,上面都是有房檐遮挡着的,院中间有一口水井。

走到水井旁,富太太站定对管家道:“把她给我放下去。”

“是。”

莲蓉就这样被小心翼翼的放了下去,还不等她开口喊救命,井水就已经和耳朵齐平了。刚要张嘴就喝了口水。

即使现在是夏天,但井里的水仍旧是冰凉的,待久了,感觉冷气往骨头里扎。

这管家也是奇怪,边拽边喊着:“起,落。”

喊“起”时,水就会到和耳朵齐平的位置,缺氧的莲蓉想要呼吸却不敢使劲,但水还是会顺势往她的鼻子眼里灌。

喊“落”时,她整个人都会沉进水里去,此刻的水就像无数条虫子,往她身体的每一处缝隙里钻,尤其是鼻腔,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起和落之间,间隔的时间并不短,而且这管家还有几分玩弄的意思在,时开始慢,越来越有性质。

莲蓉抬头看去,井口站着五个人,她能够清晰的看见他们的双下巴和扬起来的嘴角,那富太太,头上的发钗摇曳着,一脸得意。

几个回合下来,身子彻底被井水激得快失去知觉。她的脑袋里使劲的想着求饶的话,好让对方能放过自己,这样的折磨还不如一刀来得快。

她刚要说:“求你,求,咕噜咕噜……”水花便将她淹没了,“求你们,咕噜咕噜,放,咕噜,过我……”见上面还没有回应,那五张脸仍旧像看戏一样的看着井中的自己。

索性,再大点声,好容易喊出了“求你们放过我吧”这句话,她觉得他们一定都听到了,但上面的五张脸上却出现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莲蓉见状,将双手侧举了起来,用尽全力撑住井壁,抬头向上面喊道:“我求也求了,我走便是了,我和你们老爷没什么。如果还要这样折磨我,就干脆松了绳子淹死我!”

“哼哼,这女子长得不算十分好看,想的倒挺美,淹死你,还怕脏了我们的水井。”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我和大爷是清白的,他只是帮了我的忙,在这里借住一宿。”

那富太太却笑着摇了摇头,示意管家继续。

就这样,在起与落之间,日头落了下去,傍晚的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连风都是冷的,井下也越发暗了下来。莲蓉已经懒得挣扎了,身上只剩下一点力气。此刻,她像块绑在绳子上的棉花,任凭拽绳人的摆弄。

她想打喷嚏,可张嘴就要呛水,于是鼻腔里,气管里,全是水。

看差不多了,富太太示意管家停下,将莲蓉拉了上来,随后把她从门口扔了出去,就像撇一块抹布一样。

凉凉的晚风吹着浑身湿透的莲蓉。每一阵风过,都会增加一丝寒冷,寒冷和湿漉漉的感觉让她早就失去了直觉,现在只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冒冷气,她打着哆嗦,往前爬着。

街上的人也渐渐稀疏了起来,很多人家都熄了灯,路旁只有几家亮着灯的商铺,莲蓉此刻就像一只落了水又被捞上来的猫一样,狼狈极了,她贴着边半蹲着走,站不住了便爬,她知道自己要撑不住了,但她要去找他。

就这样往前爬,直到身上的水在地上蹭干。她终于到了柳府后巷的门口,她已经累得站不起来,只能趴在台阶上,用手拍门。此时,已经是前半夜了。大抵伙计们干了一天活太过劳累,根本听不见这轻微的敲门声。

敲了几下无果,莲蓉再也没有力气了,倚在门口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一个伙计开了门。刚一开门,莲蓉就顺着门倒了进来,这着实把伙计吓了一跳:“这哪来的姑娘啊!”定睛一看,这不是阿庆的那个……

这伙计却大声喊了起来:“大家快来看呐!这是谁?”

正在匆忙洗漱打扫的下人们听见这声音,也全都放下手里的活儿,不约而同的跑了来。很快,便聚成了一堆。人们七嘴八舌了起来。

芹嫂就在这队伍里,她皱起眉仔细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和阿庆青梅竹马的莲蓉,她也不顾人们的指指点点,挤过去扶起了莲蓉,与此同时,轰走了周围看热闹的人:“快去忙你们的吧!”

芹嫂把莲蓉扶进了屋子,心想着,这孩子到底经历了什么,有段时间不见怎么成了这般模样。没想到咱们娘儿俩还能再见面。

莲蓉躺在床上,芹嫂坐在床沿看着她,看着她的脸色觉得很不对劲,用手去摸,发现她的头很烫,想必是发烧了。

于是她便去厨房找来了姜糖和草药,为莲蓉煮了起来。

热腾腾的药喂了下去,莲蓉的脸色也缓和了一些,但还是时不时会烧起来。

就这样,折腾到了晚上。阿庆也下工回来了,刚一进门,就看到了在床上平躺的莲蓉,这也在意料之中,因为从一早开始,莲蓉闯进府里的事就像炸药一样在府里轰的一下传开了。今天伙计们都无心好好干活了,茶坊里全是他们对于这件事的说笑和调侃。

看到莲蓉脸色苍白,还没有醒过来,他也就把白天的议论纷纷抛之脑后了,把饭碗端到床边来吃,守着莲蓉。

“你可知道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嗯,”阿庆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沉重,有些自责道:“前几天我在街上看见她了,她居然徘徊在兰香楼的门口,叫我给拉回来了。她说她奶奶走了,无人投靠,身无分,所以我就把身上大部分的银票都给了她。可是现在想来,还不如当时别犯懒,亲自把她送回家。”说到这里,阿庆垂下了头。

说到底,总有一层父辈的关系在里面,所以阿庆总有一些作为哥哥的责任在里面。

“好可怜的孩子,既然是这样,我们不能不管呐。这样,让她先住下,我和老爷说一声,实在不行我们出钱先安顿了她再说。”

这一夜,芹嫂几乎没合眼,只是不停地用手去摸莲蓉的头,阿庆也在不停地换水拧毛巾,为莲蓉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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