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四,才过万寿节,郑直就接到了钱宁的邀请,来到了方家胡同刚刚开的一家火锅店见面。是的,这家名为“羊羔坊”的火锅店就是他偷了杨儒的法子和郑禃一起开的。
之所以选在这里,就是为了尽可能的避开杨儒的生活范围。当然如今不用了,因为就在三日前,杨儒被人发现就是去年诈骗多起的服妖案主谋,如今已经畏罪潜逃。至于为啥没有连累墨香居,新任东主甚至接替了杨儒榆树街商会会首的位子?自然是张延龄的手笔,对方显然不是讲究人,还盯上了榆树街灯市。
然后,沈家就多了一对妙不可言的租户。郑直都忘了范氏和香,可人家显然没有忘记他。杨儒被通缉后,这对主仆就在‘好心人’的指点下,投奔郑直了。
郑直一边再次向沈家求助,租借了第四户的院子把二人安置下来,一边又和钟毅签订了补充契约,防微杜渐的要把范氏从各种可能中揪出去。
讲到交趾胡同,郑直就恨得牙痒痒。孙汉再不愿意,也不得不收拾东西,回乡了。刚刚晓得啥是香,啥是臭的郑直本来以为可以正大光明的把孙二娘弄回来,却不想,徐琼玉不答应。很简单,不同于沈氏母女的孤陋寡闻,她们可是耳聪目明,再加上徐乐工不时带回新的消息,自认为正人君子的郑解元,在方家几人眼中,却是个衣冠禽兽,比张延龄好不了几分。
因此怎能眼睁睁瞅着杨娘子羊入虎口,不但找了借口拒绝杨娘子搬去前院,还对郑直严防死守。半月间,郑直愣是和孙二娘一次面都没有见到。气的郑直每日起来都要洗红绲,然后不停诅咒孙汉只能纳,不能娶徐琼玉。打定主意,一定要把孙二娘夺回来。
“三郎前些日子教俺的开双弓术,令在下受益良多。”郑直端起酒杯敬对方一杯。
“五虎喜欢就好。”钱宁混不在意“对了,这一阵五虎在忙啥?”
“实不相瞒,在下仲兄有急事出京了,之前他管着的家中一些产业都扔给了俺。这还不算,下月他就要成亲,这事也得俺来管。”郑直苦笑喝干杯中酒“整日间不过浑浑噩噩。”
“唉,五虎是读的命,做这些确实屈才了。”钱宁为郑直满上。
“话也不能这么讲。”听话听音,钱宁看似关心的询问,谁晓得啥意思,所以郑直坚决不把话堵死“功名啥时候都能拿,可是族里的事,耽误不得。”
“对对对。”钱宁笑道“这话讲的好,齐家治国平天下嘛。”
郑直没有纠缠,挑错,端起酒杯与钱宁再次对饮一杯。
“俺近日得了个新奇的赚钱法子,拿不定主意。”钱宁再次为郑直斟酒“五虎见多识广,帮俺断断。”
郑直立刻洗耳恭听。
“如今这天下赚银子太难。”钱宁却没有直言,反而颠三倒四,做起了铺垫。显然术业有专攻,他也是第一次正经做买卖“稍微赚了点,就会有人眼红盯上。”
郑直点点头,不错,赵碧惠死了,官府讲是和孙銮分赃不均。张延龄盯上杨儒,同样因为对方手里有香水、唇膏。归根结底,就是为了银子。这还是暗箭,至于明枪,若不是杨儒拉虎皮做大旗;他照猫画虎的扯着张家旗号吓唬各种税吏、光棍,这些事也少不了“三郎所言甚是,行商不易啊。”
“所以俺这个法子就是‘去中心化’。”钱宁赶紧道“就是不用店面,也不需要俺们露面……”
郑直听的云里雾里的,待钱宁解释完,不确定的问“这跟跑买卖一样吧?”对方讲的,就和东门号雇佣的那些经济一般,本身没有货源,靠着四处寻找买家,然后为东门号撮合买卖,待事成后抽取佣金。这种方式早就人所共知了,他真的没有看出这有啥稀奇的。
“不不不。”钱宁摆摆手“不一样,‘模式’不一样。那些经济需要去自个跑,可是俺们这个买卖,经济只需要自个掏钱买下俺们的东西,然后再寻找到四个买家就可以收回本钱。他的那四个下线若是还能发展出新的下线,每个人就可以再抽取半成的利润,如此周而复始。五虎算算,俺大明几百万户,人口六千万,若是万里挑一,就是六千人;千里挑一,就是六万人;百里挑一呢?那就是六十万人。六千人每人俺们不多算,只赚一两银子,就是六千两;十两就是六万两;一百两,可就是六十万两……”
钱宁越讲越兴奋,郑直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六十万两?那得多少箱子来放?一口大箱子,最多能够盛放五千两,那就要一百两十口大箱子。退一步,没有六十万,六万两应该不难。他冒着杀头风险去抢桃花源,也不过才能分两万多两,不少了。
“五虎切莫以为俺吃醉了。”钱宁看郑直沉默不语,没有经验的他赶忙再接再厉“俺当值这段日子,才晓得,万事都能挣钱,关键你得脑子活。就好比刚刚俺讲的那些,其实五虎换个‘角度’想一想,这就是相当于俺们从这些人身上借钱,大明六千万人,每人借给俺们一两银子,就是六千万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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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直错愕的看着钱宁,类似的话他听杨儒讲过。只是因为先入为主,郑直从一开始就没有当真。此刻再听到类似的话,难道……
“……俺在京师认识的人不多,朋友更没几个,五虎人好,为人仗义。真的,孙童生啥底细俺也听人讲了,按理讲你们在真定斗了那么多年,可是五虎宁愿自个吃亏,也愿要成全他,五虎这朋友俺没有交错。”这话当然半真半假,况且钱宁就是当事人,其中内情也一清二楚。可郑直终究成全了孙汉,这千真万确。
“卖的是啥?”郑直不动声色问。
“俺也不晓得。”钱宁听郑直的话风,立刻道“五虎见多识广,再者,这买卖,卖的是啥不重要,关键是俺们这个‘模式’。”
“钱兄能否给俺几日考虑考虑。”郑直现在想杨儒这个老骗子了,这厮若在,可以帮助他鉴别一下这个钱宁的成色。
“自然,自然,一旬如何?”钱宁有些尴尬“不是俺信不过五虎,实在是机会难得,这买卖关窍并不复杂。俺们晚一日动手,没准就会被旁人拔得头筹。一步慢步步慢啊。这么着,赚了钱,俺们四六分账,俺四,你六……”
“那不成。”郑直想都不想就回绝“若是好买卖,俺自然不会错过。可这条财路是三郎的,愿意带着俺,是信得过俺。俺四,你六。”
“这么着,五五分账。”二人争执不下,最后钱宁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
郑直‘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自然也就接过了寻找货源的事。
和钱宁分手之后,郑直直接回了家,他想从钟毅那里打听一下杨儒的下落。却没想到,有位不速之客等着他。
“在下施懋。”中年人对郑直行平礼“沈监生乃是俺的妹婿。”
“先生请。”郑直一听,顿时不敢怠慢,将施懋请进二院正堂。
双方分宾主落座后,施懋讲明来意“俺冒昧前来,是要取回沈家的一样东西。”
郑直‘莫名其妙’好奇的问“未知何物?”
“,一本。”施懋盯着郑直“里边收录了自从前隋到本朝天顺年间,所有的状元卷。”
“啥?”郑直‘第一次’听到世上还有这东西“施先生不是说笑?世上有这种?”
“郑解元看俺像是在说笑?”施懋早有预料“据俺所知,郑解元能够拿到头名,多亏了俺妹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