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
混乱不堪的江流县,似乎并没有因为新县主继任而发生改变,士族依在欺压百姓,百姓依在麻木愚昧。
二月的风,惊蛰的雷,吹绽了杨柳的嫩芽,复苏了万物的生机,却唯独没有唤醒仁爱友善的良知,还有敢于拼搏和反抗的勇气。
第十日……
江流县沉寂的街头巷尾,突然多了一抹奇异的风景。
一身新衣的唐小芊,领着一排八九岁的稚童,每人手举着一面面五颜六色的小彩旗,游荡在江流县每一条大街小巷里。
她在前面喊,稚童们在后面跟着念:“百姓不可欺!”
“百姓不可欺……”
“士族门阀当废除!”
“士族门阀当废除……”
“人均田,摊丁入亩!”
“人均田,摊丁入亩……”
“……”
江流县里的百姓们,哪曾瞧过这等稀奇的阵势,又何曾听过这等古怪的口号,一个个如看一场好玩的猴戏一般,簇拥在周围笑得前仰后合。
唐小芊谨记着陈三两的命令,神色丝毫不为之所动,依旧继续高喊:“百姓不可欺!”
稚童们挥舞着手里的小彩旗,也继续老老实实地跟着喊:“百姓不可欺……”
“……”
百姓们笑得更大声了。
陈三两则是安静地站在县衙门口,平静地眺望着那些围观哄笑的民众们,眼神中波澜不惊。
一晃,三日过去了。
唐小芊的口号已遍布整座江流县,听得多了,耳熟能详,就连百余岁的老奶奶,也能张开仅剩一颗牙齿的嘴巴,跟着众人喊上那么一两句。
稚童跟随的数量也越来越多,脆嫩的嗓音响彻在江流县的每一个地方,从清晨至夜晚,口号声久久不绝。
又待过了几日,唐小芊则重新聚起一队少年郎,开始挨家挨户地讲解摊丁入亩的种种举措。
百姓们听着讲解,表情逐渐沉默,目光逐渐凝实,也渐渐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嘲弄哄笑。
陈三两依旧平静地伫立在县衙门口,只是眼眸深处多了一抹冰冷刺骨的寒光。
一月时间,骤然而逝。
唐小芊散播的口号和传单,就这般悄悄融入了江流县的日常生活中,小小的一座边陲县地,似乎开始多了一点微乎其微的改变。
这就像一颗小石子被丢进了一潭死水里,虽然还没有打破那道沉寂已久的水面,但却在百姓的心中荡漾出了一层连绵不绝的波纹,给这座愚昧麻木的江流县,种下了一颗向往着希望的种子。
种子的生长过程可能会极度缓慢,但只要给予足够的时间,它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长成一棵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
……
清明过后,谷雨将至。
陈三两本以为还要等许久才会看到“种子”的效果,谁知这才过了一个半月,江流县中的各个士族家主们,竟突然联袂前来兴师问罪。
“呔,你这神棍,究竟想要干什么!”
县衙门外,一家家穷凶极恶的士族子弟,或提着刀,或攥着斧,或甩着流星锤,或挥着狼牙棒,将整座县衙围得水泄不通。
陈三两倚在门口,淡定从容。
赵家主首先哭诉道:“呔,都是你那口号闹的,我张家的佃户,竟合起伙来要抢夺我家的田产,还说什么私产不可侵犯!”
钱家主也骂道:“呔,还有你提倡的什么百姓不可欺,我钱家的奴仆竟全部撕毁了卖身契,还抢砸了我家的米面油铺!”
孙家主更是捶胸顿足,“老子刚纳的九房小妾,现在全都给老子写了休……”
“还有我李家……”
“我周家……”
“我吴家……”
“我郑家……”
“我王家……”
“……”
众大小家主你一言来我一语,纷纷哭诉着自家的悲惨遭遇,更是纷纷斥责着陈三两的惨无人道。
陈三两默默地听着,冷静不发一语。
直待诸人宣泄完毕,他才慢条斯理地问了一句:“尔等想要怎样?”
赵家主先声夺人,道:“我等恳请县主立即停止你的歪理邪说,并带头拥护我们各家士族的切身利益,否则今儿休怪我等踏平你的县衙!”
其余家主亦是跟着挥拳掳袖,一副武力威逼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