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
细雪纷飞,几辆马车冒着风雪,从官道转下,缓缓地驶进灵石镇的街道。
这时节,极少有人从外地来。清脆的马蹄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笃笃作响,几个好事的商户撩开厚重的帘子,探头出来,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有人眼尖,又识字,认出车厢下悬挂的木牌是“黄”字。
有人咂舌:“莫不是黄家的三姑娘回来了?”
却是不敢高声。他们话中的黄家一向是镇上的大族,旁人在街上见了都得给几分脸面,更不用说黄家嫡出的三姑娘。那黄家鞋袜铺子的黄大姑娘,都不过是黄家的一个旁支,连名号都排不上的。
但仍旧有人压抑不住心中的八卦之心,窃窃私语:“黄三姑娘可是在府里有一两年不回来了。”
“却说在府里待嫁的,这么久却是还没有消息。”
“这黄三姑娘高不成低不就,我记得她一十八有余,翻了年便十九啦。”
“这般大年纪了还挑,难不成要做姑子去?”有人捂着嘴笑。
“岂不是可惜了黄三姑娘的貌美?”有人啧啧地。黄三姑娘的确貌美,但上了年纪还嫁不出去,倒是可惜了这朵花儿。
“难不成她还会嫁给你家的三儿?”
那人连连摆手:“我家庙小,可供不起她这尊大佛。”
人们滞了一滞,想起那年有家不识好歹的上黄家提亲,要求娶黄三姑娘,却被黄三姑娘给说得面红耳赤,回去竟然得了一段时间的臆症,后来不得远走他乡求医问药呢。
人们摇摇头,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厢八卦个不停,那厢车队却是缓缓在巷口停下,其中一辆的跟随小厮小跑到车厢后面,将马凳取下放在车厢前,而后撩开厚重的帘子,一个少年弯身从车中出来,稳步下车。少年长得面如冠玉,身材修长。虽然只着粗布衣裳,却隐约显露一股镇上人少有的清贵气质。
又有人眯着眼睛道:“竟是雷春。”
雷春虽是贫寒出身,在灵石镇上却是颇有名气。雷家穷困潦倒,顾闻白没来之前他家连饭都吃不上,雷春亦只偷偷在学堂外听过几节课。自顾闻白来后,创建了新学堂,雷春进得学堂,一鸣惊人。顾闻白又牵线,让黄家资助他,去岁更是中了秀才。如今家中仍然贫困,地位却是不一般了。人人都说,雷春将是灵石镇第一个状元郎呢。
雷春整理了一下衣裳,从小厮手中接过一只洗得干净却发白的小包袱,才走至其中一辆马车前,不卑不亢地说:“雷春谢过三姑娘。”
那辆马车的帘子微微撩起,露出一只皓白的玉手:“雷小哥不必客气,快快家去罢。”声音婉转如莺啼,颇是好听。
雷春微微颔首,快走几步,修长单薄的身子穿进巷子中。
那皓白的手却没有将帘子放下,一张如桃花般艳丽的脸却露出来,潋滟的桃花眼轻轻扫过方才八卦的人群。却是这轻轻一瞥,那些人便迅速低下头,望向自己的鞋尖,唔,这地上的雪,还得扫一扫。
哼。似是十分轻蔑的一声冷哼散在阴阴的风中,让人后背一阵发寒。
周遭落雪可闻。
竟是十分可怕。
那些人纷纷低着头,不发一语地钻回自家的铺子里。
那双桃花眼轻蔑地一挑,眼波流转,缩回帘子后。
后头一辆马车里,一个俊秀的郎君将帘子放下,对着自己的好友道:“黄三姑娘,甚是有趣。”
极冷的天气,他的好友手上摇着一把纸扇,唇角挑起:“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那俊秀的郎君又叹道:“怪道四表弟游历在外,竟是好几年没回去了。”
摇扇的好友道:“却不是正合你的意。”
俊秀郎君连连摆手:“不过是四表弟性子别扭,徒叫姑母烦恼而已。”
两人会心一笑,拿过车厢中小桌上的茶,一饮而尽。
车队再度启程,驶向黄家。
自从那晚过后,苏云落便窝在房中,好几日没出门。
顾闻白也好几日没来烦她。
哼,男人不过俱是会耍嘴上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