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携杜蘅兰、贺亚男上湖心岛作客,正遇上这档子无头公案。按道理说,应该支持金鼎堂,因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天道宗是老对头,重阳派是天道宗的狗腿子。只不过,事情藏有隐衷,不那么简单。
金鼎堂立派二百多年,在原来的溧水河边住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搬到湖心岛?天道宗、重阳派与金鼎堂并无宿怨,为什么不惜撕破脸,要在岛上插一足?
在弄清楚双方的真实目的之前,不可轻易表态。
叶知秋正在斟酌考虑,不料吴晓悦先发制人,逼问他的意见。吴晓悦是重阳派的副宗主,为人老辣,能言善辩。
“我有个好主意。”
贺亚男横空而出,大咧咧说道。
叶知秋暗叫不妙,用眼神示意她住嘴。然而这家伙视若无睹,继续信口开河:“萧门主你再买一次,多给刘大虎双倍的钱作补偿,就好啦。”
萧柝想了想,点头道:“贺仙子所言极是,我愿给三倍的钱,并在县城内买一所宅子几个仆人,供刘大虎养老。”
通常“仙子”是用来尊称辈分和道法极高的女修道者,如贺亚男这样的根本当不起,萧大门主为了争取原道宗的支持,拍马屁不遗余力。贺亚男毫无自知之明,闻听后洋洋得意,一个劲咧嘴傻笑。
吴晓悦不清楚“没头脑大嘴巴”的底细,以为原道宗想插手,于是转头望天道宗弟子。上湖心岛挑事,明面上重阳派出头,暗中由天道宗做主。
天道宗来人是当归的老相识,童颜鹤发、一派仙风道骨的顾子渐。他对贺亚男倒是有几分了解,不理睬她,径直笑眯眯问刘大虎:“刘老弟,你愿意卖房子吗?”
刘大虎目光呆滞,嘴角流着口水:“房子,我要房子。”
顾子渐摇摇头,面露遗憾之色:“故土难离啊。萧门主的解决方案固然大方,怎奈刘大虎只想在故居安度晚年,对钱不感兴趣。”
“那你们想如何?”萧柝忍气问。
“把贵门新建的房屋拆掉,按刘家的原样重新建一座,给刘大虎住。”
金鼎堂在刘大虎家原址建造的房屋就矗立于眼前,一座高七米、长宽各二十米的正方形大殿。建筑物气势雄伟,金碧辉煌,雕刻精细,想必花费了不少人力和物力。
吴晓悦的要求委实过分,简直是骑金鼎堂头上拉屎,萧柝气得说不出话来。
贺亚男看不过眼,反驳道:“刘大虎是普通人,住在一群修道者当中,多有不便。再说他现在的样子,一个人没法儿照顾自己。依我看,萧门主在城里买房子安置是好主意,皆大欢喜。”
这是**裸对着干了,吴晓悦沉不住气,直视叶知秋提高了声音:“叶道友,你怎么说?”
叶知秋若无其事,笑着说道:“快六点钟了吧?不瞒萧门主,在下肚子饿了,能否先吃晚饭再谈?”
萧柝哈哈大笑:“敝派招待不周,失礼了。便请叶兄入内就餐——潘县令,各位道友,如不嫌弃请一道来吧。”
潘俊铭点头称善,顾子渐与吴晓悦无奈,也只好答应。
众人来到宴会厅,在等饭菜的空当,闲话家常。萧柝吩咐弟子,请夫人过来陪客。
不大工夫,萧柝的年轻妻子岳菁萝现身,果然是一个艳若桃李冷若冰霜的气质美人。当归见到她时,手中拿着的茶碗差点儿惊掉到地上。
她就是昨晚在荒野中遇见的女子,然而一起瞎胡搞的男人并不是丈夫萧柝。
岳菁萝也瞧见了当归,她的定力要强得多,面不改色,始终保持冷冰冰、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
酒菜端上,众人开吃。席间互相劝酒,谈笑风生,完全看不出隔阂。
当归怀揣着心事,好几次不自觉地偷偷瞅萧夫人。贺亚男觉察到,悄声打趣,人家有老公啦,你没戏。
修道人耳目灵敏,附近桌子的人听见,目光投射过来。当归好不尴尬。
宴席进行了两个多小时,不少人有了醉意,叶知秋也醺醺然口齿含糊。萧柝命弟子带客人们去客房中休息。待金鼎堂的人一离开,叶知秋立刻清醒,精神奕奕。
“当归,你见到楚楚了吗?”
当归默默摇头,停了片刻,才说出乌铁镇的所见所闻。岳菁萝与不知名男子私通的事略过不提,因为事关隐私,他不愿意多嘴。
叶知秋和杜蘅兰听说楚楚过世,都感到意外,表示伤感惋惜。贺亚男却不怎么惊讶,只咬牙攥紧拳头,嚷嚷着要找许红莲报仇。
她是热心肠,在禁闭中听说楚楚被开除,心中不安。后来找了个机会溜下山,去乌铁镇寻找楚楚,得知了死讯。之前当归邀请同行时,她既不想说出噩耗,又没心情装傻,只好拒绝。
“叶师兄,乌铁镇的瘟疫非常古怪,从未见医记载。你去看看,有没有办法治。”当归说道。
叶知秋回答:“我医术有限,及不上你,恐怕需吴师叔亲临才能诊断。先去看看,再做定夺。不过,现下金鼎堂的事情比较麻烦,你们以为该如何应对?”
“有啥麻烦的,我看是重阳派故意捣乱,随便找人冒充刘大虎。还有那姓顾的老头儿,又跑出来搅和事,哼。”贺亚男忿忿然叫道。
叶知秋瞪她一眼,本想斥责,转而叹口气,委婉劝说:“亚男,在外面不比峨嵋山上,切勿乱讲话。唉,你这脾气,不知要得罪多少人。也许该过两年等你长大些再放下山。”
杜蘅兰做个鬼脸:“过十年亚男也改不了脾气。”
贺亚男不服气,支楞起长长的脖颈,反唇相讥:“你当然帮着‘知秋哥哥’讲话啦,他永远是对的。哼,重色轻友!”
杜蘅兰脸红,扑上来揪贺亚男的嘴:“要死,你这张嘴就没有不敢乱说的。”两女嘻嘻哈哈,闹作一团。
叶知秋与杜蘅兰两情相悦,互许终身,在峨嵋山上已是公开的秘密。
在百草谷关禁闭时,吴有虚假装无意地说起过此事,给弟子打预防针。当归听后,浮起淡淡的惆怅。如今亲眼见到,也只是略微泛酸,并没有产生更激烈的情绪波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杜蘅兰的影子在他的心头慢慢淡去。少年人情窦初开时的第一场暗恋往往如此,来的快去的快,无疾而终。
聊了一阵子,四人各自安息。金鼎堂将他们安排在一座独立的小院子,每人一间房。
昨天当归折腾了大半夜,今天又连着飞行好几个小时,着实疲惫。可有时累过头了反而会烦躁,加上他有许多心事,因此在**翻来覆去,迟迟不能入睡。
正迷迷糊糊间,窗户被“哆哆”敲响。当归起身,推开窗扇,只见贺亚男穿一身夜行衣,站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