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珩煜定睛看着裴华裳,他的面上有淡淡的血迹,但他的眼眸平和温厚,闪着些许光芒。 裴华裳知道,这是她这辈子看见过的最好看的眼睛。 白珩煜摇了摇头,表示不疼。 裴华裳轻叹一口气,她看到远处,清河王半躺在地上。 他没有受什么伤,但白珩煜的最后一击,足以带走他的性命。 白珩煜没有那么做,那是因为他顾及云都,为了大局着想。 裴华裳将白珩煜送下去安顿之后,做了自己人生中最大胆的一个决定。 在一日裴楚下朝之后,她领着裴九枝,到裴楚面前央求了一件事。 裴华裳对裴楚说,自己要嫁给白珩煜。 坐在一旁的裴九枝咬着自己手里捧着的绿豆糕,这个时候的他还不理解裴华裳眼中那亮起的光芒是什么。 裴楚并没有马上拒绝裴华裳,他只是告诉裴华裳,清河王的西域,是他准备送给她的礼物。 裴九枝看着裴华裳,他看到他的皇姐眼中亮起了光芒。 显然,裴楚的这个礼物令她很心动。 但她的野心显然比裴楚想象的还要更加大。 她从没想过放弃白珩煜,也没有想过要放弃自己手中的权力。 最终,她与裴楚达成协商,如白珩煜能替云朝拿下西域,那么裴楚就答应他们的婚事。 裴华裳领导鸿羽军多年,她当然知道这个条件对于现在的鸿羽军与西域来说,是多么的艰巨。 现在的西域太强,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慢慢蚕食,所以裴华裳才要以婚姻的名义去往那里。 若要直接将西域攻打下来,现在几乎没有将领能做到。 但裴华裳相信他。 她将自己一生中最大的筹码都押在他的身上,她知道他将要肩负怎样的压力与责任。 但那又如何? 她就是想要他,也想要这脚下的无边疆土。 他爱她,所以他不可能背叛她,这纯粹热烈的感情,也是裴华裳的底牌之一。 她甚至知道,白珩煜在关键时刻,会为了自己与她的感情爆发出更强的力量。 但若他败了? 裴华裳从未想过这个答案,在她爱上白珩煜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不可能失败。 这是她精挑细选的、万中无一的珍贵宝物。 裴华裳牵着裴九枝从云璃宫离开了,裴九枝拿着一张白帕,细细擦拭着自己掌心的绿豆糕碎屑。 他觉得这糕点甜得发腻,有些齁嗓子。 “皇姐。”裴九枝唤了一声裴华裳,“那位白小将军,知道你的决定吗?” “我会告诉他。”裴华裳说。 “若他……不喜欢这样呢?”裴九枝问。 “他不喜欢,就会有下一个白小将军……”裴华裳半蹲下来,替裴九枝将指尖处沾着的绿豆糕擦干净。 “他会答应我的,我知道他一定会的,我相信我的眼光。” 裴华裳说。 “因为爱吗?” 裴九枝问。 裴华裳小声笑了:“九枝还这么小,问这些做什么?” “我和你说,你也不会懂的。”她摸了一下裴九枝的脑袋。 “我很聪明。”裴九枝坚持要听。 “与你多大无关,九枝,你不会爱上这世间任何一个人,等很久很久以后,你连皇姐我也会忘记。”裴华裳当然隐隐察觉到了裴九枝的身份不一般,所以她如此对他说。 “哦。”裴九枝应了声,他没有再问。 因为那时候的他知道,裴华裳说得对。 裴华裳到了白珩煜的住处,他从很远的地方来,他的家族在当地也有一定规模,但拿到云都来,还不够看。 他住着的府邸很小,或许还是租的,府邸里只有一位老者在负责他的起居。 裴华裳请来的诸位名医,挤在这小小的府邸里。 白珩煜的伤已经处理完毕了,裴华裳在他的榻前,静静看着他。 她将自己与裴楚所做的决定告诉他。 白珩煜看着床前这位大公主明媚耀眼的面庞,他一直都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 他知道她在利用他,所谓的感情只是顺带,而她选择自己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有能力完成她的愿望,而他也恰好,是她喜欢的那一个人。 但那又如何? 他还是爱她。 很简单的一个字,足以让他为她赴汤蹈火。<
> 白珩煜抿着唇,沉默地点了点头。 裴华裳笑了起来,她雀跃地低头,在他眉心处印下一吻。 “我会每天都到城墙上看看,看你什么时候回来。”裴华裳说。 “来云都的时候,我没什么愿望。”白珩煜忽然对裴华裳如此说道。 “我希望尽我所能保家卫国,如果能当上一些职位不高的将领,那就再好不过。” “我想,我不会娶妻,因为我可能有一天就死在战场上,我不喜欢让别人等着我,死亡也是辜负。” 裴华裳低眸,静静地看着属于自己这位白小将军,她说:“你不会的。” “公主殿下会尽我所能救我吗?”白珩煜问。 “我知道你不会死在战场上,白小将军,你很厉害。”裴华裳说。 “若我死了呢?”他问。 “我会亲手为你写上墓碑上的墓志铭,为你填上墓穴上的最后一捧土,然后……每一年都去看你,给你带你最喜欢的……诶,你喜欢什么花?” “你喜欢什么,我便喜欢什么。”白珩煜面上露出一点浅浅的笑容,他对裴华裳说。 “我喜欢西域清河的月莹花。”裴华裳说。 与其说她是喜欢月莹花,倒不如说她是喜欢那花朵生存的土地。 她是天生的野心家,攻城略地,无所不能。 “好, 我会为你取来。”白珩煜说。 裴华裳看着他笑, 弯起的眼眸里盈满光芒, 这让白珩煜看不出,她喜欢的究竟是能为她达成一切的自己,还是他本身。 这个问题,裴华裳自己也没有答案。 或许,心动是在她飘落丝帛的那日,又或许,是他为她争得荣耀的这一日。 喜欢这种感情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萌芽。 但对于裴华裳来说,它要发展为爱,还需要一些功利的、冷血的元素。 例如:他要足够忠诚,也要有足够的能力。 再之后,白珩煜如约攻打下了西域。 在云都城墙之下,所有人都看着裴华裳跑向了他,而他抬起手中的银枪,枪尖之上是一朵盛放的月莹花。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朵月莹花佩在了她的鬓边。 谁也不知道在那几年的战场生涯里,白珩煜身上留下了多少伤疤。 这种事,只有裴华裳知道。 他们还是成亲了,而白珩煜也成为鸿羽军的首领,成为裴华裳的左膀右臂。 在很久之后的某一日,裴华裳抬手,轻轻抚摸着他脊背上的伤疤。 她对他说:“西南诸多部落林立,局势混乱,父皇想要趁此机会,将西南一带的部落领地,也收到云朝的版图之中。” “好。”白珩煜说。 “此战,由我挂帅,你与鸿羽军都要听我的指挥。”裴华裳的指尖落下,对白珩煜沉声说道。 “是。”白珩煜又点头。 “早些年,我让你从鸿羽军中卸任,到皇城司去,你怎么不肯呢?”裴华裳幽幽叹气。 “我来云都,就是为了保家卫国,护四海安宁。”白珩煜道。 不论是之前的西域,还是现在的西南,都是极混乱之地,域内百姓饱受折磨,所以云朝才有充足的理由去攻打他们。 “这是你的愿望,对吗?”裴华裳问。 “对。”白珩煜顿了顿,他问,“华裳,可是遇到了什么事?你担心我在军中不好调度?” 或许是婚后的甜蜜相处,让他有些忘记了裴华裳究竟是怎样的人。 “怎么会?”裴华裳从未掩饰过充满野心的、自私的自己。 她说:“我只是担心朝中有人说我挂帅,会偏颇于你,这风言风语,不好控制。” 白珩煜想,果然这才是她。 他握紧了她的手:“不必在意我,只将我当寻常的将领便好。” 裴华裳的眼眸蕴起朦胧的雾气,她隐隐感觉到了些许不安。 后来,果然如她所担心的一样,白珩煜所率领的几千轻骑被困在西南毒瘴密布的山谷之中。 这几千轻骑,可能是西南部落的战果,但也可能是裴华裳故意布下的诱饵。 裴华裳一开始就制定好了战术,她以此转移西南部落的注意力,而后一举攻破核心城池。 而她,确实不希望白珩煜死,所以一开始便交代了跟随白珩煜的数千将士,让他们誓死也要保护白珩煜。 战中保护将领,本是天经地义之事,可是裴华裳早已经
将他们当成了牺牲品。 或许,多年之后裴华裳会为了云朝百姓拒绝祂的合作,坚守自己的底线。 但在这时候,她并没有将那些无辜的将士当做需要保护的对象。 他们只是一堆……微不足道的玩具棋子。 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裴华裳不介意牺牲他们。 这一战结束,完全奠定了云朝的胜局。 但陷落山谷的数千将士,竟然毫发无伤地回到了鸿羽军的临时驻地。 当裴华裳看到那数千名将士朝她走来的时候,她手中庆功的酒杯跌落在地。 那些将士,将身受重伤与蛊毒的白珩煜带了回来。 裴华裳朝那里奔了过去,白珩煜的银甲残破,染上些许黑色的污染物,他的全身被诅咒的蛊毒环绕。 她守了他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才等到他苏醒。 而当白珩煜苏醒之后,裴华裳第一次看到他用这样锐利且含着薄怒的眼光看着自己。 他忍着疼,抓住了她纤细的手,张了口,连名带姓地唤出她的名字。 “裴华裳,你怎能如此?”他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