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彦很快被请了进来。
一番客套之后,柳县令问起他的来意,卫彦沉吟一瞬,放下茶盏,道:“若是学生没记错的话,柳大人还有一年便在这永乐县任职期满了吧?”
“没错,”柳县令笑呵呵的说道,“我的确是还有一年的任期。”
说到这个,柳县令心里忍不住有点小小的激动,他在永乐县任上,不说是爱民如子,那也是兢兢业业,政绩年年都是优,最重要的是,出了卫彦这么天才,县试时中了解元,府试时中了会元,等到明年若是能再中个状元,那便是三元及第,对他来说,那是多大的政绩!
退一步说,即便明年卫彦中不了状元,单凭着他解元与会元的身份,他这政绩已经是斐然,明年吏部考核之后,应该妥妥的就能调任回京啦!
所以说,这卫家玉树对他来说可是个大宝贝啊!
“大人在任这几年,政绩有目共睹,若是能保持下去,明年调任回京应该不是难事。”卫彦也表达了与他差不多的观点,柳县令心里越想越激动,不料卫彦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过来,“单若是这个时候大人后院失了火,到时候别说回京了,便是被外放个偏远之地,怕也是大人的命了。”
这永乐县毕竟是京畿之地,柳县令在此连任两期,已经是家里走了门路的结果了,若是他在任期间出了什么状况,有的是人盯着他屁股底下的位置。
柳县令脑中的弦瞬间拉紧,“贤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在外面听到了什么风声?”
虽然卫彦对他而言是个大宝贝,但两人素日并没有什么来往,今日卫彦却突然上门拜访……柳县令越想越觉得卫彦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特意给自己提醒来了。
“贤侄若知道什么,还请直言。”
卫彦点头:“学生知道柳大人一向刚正,政务上学生不敢多言,不过是提醒大人一声,千万注意,莫要在紧要关头,后院失火。”
后院失火?
柳县令愣了一下,待要再问,卫彦却已经站起身告辞,任柳县令再三追问,卫彦却也不肯多说,只道自己还要去京城一趟,马上就要出发了。
柳县令眼睛一亮,卫彦的父亲在吏部任职,正是负责安排官吏调任的主官,于是忙请求卫彦在父亲面前多说他几句好话,卫彦自是答应。
等客气的把卫彦送走,柳县令皱着眉头沉思了好一会儿,想着自己后院能有什么事儿。
他如今三十五岁,后院有一妻一妾。妻子乃是京中门当户对的官员之女,性情贤淑宽和,除了一直没有生下子嗣之外,倒也没什么错处。
妾室则是来了永乐县之后,妻子几年无所出,本地乡绅送给他的,他见这女子颜色不错,又知情识趣的,便纳为了妾室。
如今这妾室已经有了身孕,因是第一个孩儿,他难免多看重些,对蒋氏也多又纵容,将管家之权也给了她。
不过蒋氏一向只在内宅之中,并不外出走动,难道卫彦说的后院失火,是指他妻妾不合?
不应该啊,虽然他将管家之权给了蒋氏,那也是为了安抚她的小性儿,夫人孙氏对此并没有表现出很不悦的情绪。
不过,他想来想去也没别的事了啊!
柳县令来了后宅,先去看了看夫人,见夫人一切如常,便又去看了蒋氏。
如今蒋氏怀孕已经六月有余,肚子大了起来,因为身体上各种不适,脾气也越发的大了。柳县令到的时候,她正在对着伺候她的小丫鬟发脾气。
“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东西,也敢拿来给我吃!看我不叫老爷狠狠的罚你!”
小丫鬟委屈的快要哭了,“姨娘,这是您昨晚指名儿要吃的……”
“那你就不会一早就来问问我,还想不想吃!我现在怀着身孕,口味变化的快,昨晚想吃,可今天早晨我已经不想吃了!你就那么不知变通!”蒋氏毫不客气的一顿骂:“还不重新让厨房去做!”
小丫鬟战战兢兢的听完,这才如蒙大赦一般跑出去了。
蒋氏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柳县令,立刻一脸委屈的抱怨起来:“老爷,底下这些人做事越发的不经心了,知道妾身如今身子重,还这般随意敷衍我,我都要气死了。”
“好了,饭菜不合口味,让厨下重做就是了,何必动气?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身子要紧。”柳县令安慰了她两句,又说道:“你现在怀着身子,格外辛苦些,这管家之事又琐碎,便再交给夫人吧,她也是做惯了的,接过去也顺手。”
蒋氏心中一惊,再抬起头来时已经是眼泪汪汪了,“老爷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吗?若是妾身有错,老爷直接说,妾身改了便是……”
“不是你的错,你莫要多心。”柳县令道:“只是管家之事想来为正室夫人所负责,你身为妾室,又怀着身孕,实在不该太过辛苦。此时我已经决定了,你最要紧的,便是好好养胎,为我生下孩儿。”
蒋飞一向伶俐,见柳县令态度坚决,便知此时转圜不得了。
她心中不免惴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柳县令。
柳县令却不肯多说,
又与她软语说了几句话,叫她不要多心,便往前衙处理公务去了。
出了蒋氏的院子,柳县令问心腹,“今天这事儿,卫彦说让本宫预防后院失火,你替本官想想,可有什么还未想到的地方?”
心腹沉吟片刻,见柳县令当真有意问询,便也不再隐瞒,“大人所为已经很是周全,只是有一事,大人常在县衙之内,许是不曾听闻,蒋姨娘的弟弟如今在街上颇有些横行霸道欺男霸女的恶名,这事儿没人查倒罢了,若是有人起意来查,恐怕对大人官声有碍。”
“你说的是蒋家那根独苗,蒋飞?”柳县令吃了一惊,“你且细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着纳了蒋家的女儿为姨娘,柳县令对蒋飞还是很有些印象的。不过在他看来,因蒋家就这一根独苗,上至蒋家老太太,下至蒋飞的父母,都把他看做眼珠子一般。
骄纵是骄纵了些,可怎么就到了欺男霸女的地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