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洪伯领着洪小姐去见洪夫人了,孙云看着她在离开前回头看向自己、心中很是喜悦,可是,真的目送她离开又是很难过,难过得好似心被什么掏空了一般,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
“唉”他轻轻叹了一口气,靠在了菜架上。听到有脚步声进来,没有抬头看也知是谁,只听老厨子凑上前道:“小兄弟,洪小姐跟管家走了,你看是在厨房歇会儿还是怎地?”
孙云看看老厨子和他三个徒弟,更准确的说,这三个应该算是小工,毕竟这里是洪太尉府宅、不是酒楼,跟着厨子学艺是很难发生在朝廷命官家中的。可是说回来,孙云和两位师兄呢?不也是跟着师父在家中学习所谓的“厨艺”吗?恍惚间,他看到了师父孙凉与他们三个师兄弟的影子,形与神都无类似,或许只是人数上的对应吧。眼神扫过面前的“师徒”四人,他只是想仔细看看他们,好确认下是不是面前是一面“镜子”,然而在老厨子眼中孙云面无表情的“审视”是带有警告意味的。警告何事?老厨子心中一琢磨,便立刻说道:“这位公子放心,你与洪小姐之事,我与三个小崽子定不会在洪府宣扬!”
这话让孙云一愣,心中自觉好笑:这什么和什么啊,本来絮儿离开,自己的头绪刚拉回来些,让这老伯一说心又飞出去了该如何是好于是脸上一红,说道:“老伯你这”
“无碍无碍,公子,老头子也年轻过、风流过,都懂都懂!嘿嘿。”说着,老厨子左右转头吩咐道:“你们三个小兔崽子,这位公子你们见过了,但是,今日他给洪小姐煮面之时,我们都在厨房之中,并且在小姐吃面时我们也是守在门口的,记住没?”
这三个小工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说道:“老师傅你这说的好像和刚刚发生的一样啊!”
孙云听这话一想,也是,确实刚才是像老厨子说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刚才洪小姐吃面时厨房门是关着的。就是说只有他们二人在厨房中,老厨子四人都是在院子里。看三个小工的表情好似也确实以为这是没有区别的,孙云便也没再多想。毕竟洪小姐是太尉的侄女,师父是被太尉请来的客人,自己是跟随师父而来的小徒弟,不论师父客人的身份如何,无论多尊贵那面上也是个厨子,即使给赵官家做菜的御厨,那也离不开一个“厨”字,更何况洪信还是看的师父孙凉的面子,与自己有甚关系?孙云虽与他人打交道少,可这些事理还是能明白的。而且师徒四人是在东京洪太尉宅中,低调一些总是没错的。
只是,孙云带着洪小姐到厨房来,好像也没有很低调,毕竟是被老厨子他们看到了。
好在老厨子说的话对孙云来说是一种友好的暗示,孙云想了想明白了,便恭身行礼回道:“孙云在此谢过老伯好意。”行礼这种事,师父和师兄们都没教过他,但是见的多了自然也会记住些,没想到真做起来也是那么回事。
“公子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老厨子笑道,然后好似面露难色说道:“只是老头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公子可否答应?”
孙云知老厨子是有什么事情要说,便回道:“老伯你说便是,只是我不知可否帮到你。”
“定能帮到,定能帮到。就是想请公子教我一些刀法,不知公子方便否”老厨子缓缓说道。
“刀法?什么刀法?”孙云一听“刀法”二字,心中一惊,进城没两天怎么都说要见自己刀法,这是怎地了还是说这老厨子也是江湖中人不成?
“就是公子刚刚片鱼的刀法。”老厨子说道:“鲤鱼本就刺多,公子刚才选的是胸腹部位,既是刺少,把刺都去净口感会好,但肉也会松散些,但是公子用刀用刀片鱼并未使得鱼肉散开,哪怕是浸入热汤中仍能让鱼片保持完整、透明。”说着老厨子拿起刚刚盛面用过的碗看了看说道:“哪怕这碗中,都不见一点鱼肉渣滓,足以看出公子用刀定有超常可取之处。”
“老伯你这话说的,让我挺不好意思的”孙云听了只是抓了抓头发,说道:“其实这刀法真没什么好学的,老伯,信不信由你,我这就是每日片鱼习惯了”还好问的是片鱼的刀法,不然还是说另一种刀法,孙云可能会崩溃吧
“哦?公子可否细说是怎样的每日片鱼?”老厨子有些好奇。
“就是每日片鱼啊。我们师兄弟三人每日都会抓溪水中的鱼回来,无论什么鱼我都要至少片一条,碰到刺多的鱼师兄更会要我都给去干净,还要去了之后肉质不能松散,能过关的话便可以吃饭,不能过关饭都没得吃这样片了几年吧,现在也就可以片成如此模样了。”孙云慢慢说道。
“嗯公子,如此简单吗?你是片了几年呢?”老厨子不可置信地问道。
孙云想了想,道:“好像有五六年的样子吧,具体我也记不清了。至于简不简单,刚开始我觉得很难,经常少吃一顿饭饿肚子但是后面有些进步了,师父也就不会责罚我了,直到现在这样,也都习惯了。”
老厨子听完若有所思,随后说到:“看来厨艺这事儿,除了师父传授、自己领悟,更多的还是要熟能生巧才行。唉,我这一把年纪了,还想这些作甚”说着摇了摇头,然后郑重地对三个小工说:“小兔崽子们,你们要是能有这位公子一半的刀法,在东京城中的酒楼某一份后厨的差事,也够你们吃喝不愁了。”三个小工听到老厨子这样说,不约而同地都想围到孙云身前,可是却被老厨子抬手拦下,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夸奖的话谁都爱听,孙云这个半大的孩子也不例外,并且眼睛是亮了许多,只是没想到太尉府上的老厨子对自己的评价这么高,这是远超意料的。但是细想想也不对,说道:“老伯说笑了,我这刀法或许是不错,但是厨艺却一般,毕竟我不会什么菜式,只是自己胡乱做来的。”
“唉,公子谦虚,刚才你做的汤面虽然简单,可是老头子看到你有用心在做,既然你用心做了,那这菜就一定可以。只要你用心,那学其他菜式也是容易的事,你不要着急便是。”老厨子说道。
“既然如此,谢过老伯了。”孙云道。
“公子切莫谦虚。现在时候不早了,就快到午时,我要带着三个小崽子给老爷夫人他们准备饭菜了。公子无事的话可以先离开了,毕竟这里油烟重,而你又是老爷请来的客人,等到什么时候你无事,或者再需要用厨房的时候你再过来便是。”老厨子道。
“既然如此,那孙云先回去了,谢老伯体谅。”
“无妨无妨,孙公子自去便是。”
看着孙云远去,老厨子双眼有些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这会儿小工们拥上来问道:“老头老头,这个孙公子的刀法真这么厉害吗?”“他的刀法真的可以在京城酒楼中站住脚吗?如若可以我一定要去樊楼。”“哇你和我想的一样,那到时候咱俩一起去!”
老厨子看着这三个小东西不知该怎么想,这仨在太尉府里做个厨房帮工已经觉得很满足了,但是听到刚才他说的话,他们三个又有了新的目标。不知该不该为他们开心高兴。
东京城,宣化门外二十里,一处院落。
阮大带着孙凉来到这里,这是前两日要他出来找寻到的地方。院落外有着十余株大柳树,这冬日里光秃秃的柳树枝无力地垂着,好似失去了生命活力一般,有风吹过时招摇地好似行尸,有些许说不出的诡异。院子空空的除了一口水井再无其他。孙云进到屋中看看,里面空间很大,如若当做仓使用能放下好多兵刃,即使装人也能藏三十来口子。孙凉很是满意这里,但还是要到处看看。灶台上的大锅引起他的注意,油亮的大锅口有四尺宽的样子,灶台也比寻常人家的要高些阔些,占很大地方。他敲了敲锅,贴近听听声音,回身对跟在身后的阮大说道:“老大,把这口锅搬开。”
阮大点点头,上前双手抓住锅沿,腰上一用力,便把锅举起放到一旁地上。
孙凉上前俯身看了看,回头看了看阮大,道:“老大,把火折子给我用用。”
火折子?师父要火折子干嘛?阮大心中虽有疑问,可还是老老实实地递了上去。孙凉接过把火折子吹亮,向灶台底下扔了下去。看着有星火在黑暗处闪烁没有熄灭,孙凉道:“老大跟上。”说着不待回话,便自己跳了下去。这时阮大才知道,原来这大锅下面并不是普通的灶台,而是一个洞穴所在。糟糕,自己事先没有勘察清楚,这下师父定会生气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跟着跳下去才是。
大概有三四丈的高度,跳下去并没有很深,但是阮大还是差些站不住,好悬没把背后的长刀甩下来。他下盘功夫并没有师父灵活,捡起地上的火折子站好身子,只见孙凉背对他站在前面,阮大问道:“师父,对不住”
“老大,先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在前面带路,你我在下面转转看。”孙凉侧身示意大徒弟走在前面。阮大点点头先行,微弱的火光在洞穴里映衬着阮大背着长刀的身影,让他本就高大的身形显得奇怪了许多。哪个人头顶再多根棍子出来都会看的奇怪,阮大和孙凉都没当回事。
洞穴开的不错,有六尺左右的高度,足够一队人马排列进出了,阮大带着孙凉走的更是没有担心。都了没多久,只见面前出现了一扇大铁门,完完整整地嵌在洞穴墙壁上,这铁门好像比孙凉还要让人觉得寒冷,并不知打开门后会有什么出现,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自人们对陌生事物的恐惧。
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孙凉,阮大想问些什么,可是师父直接点点头,道:“老大,你上去推开门试试看。”
阮大点点头,把手上的火折子递给师父孙凉,上前打量着大铁门,上面有着不知名的图案,好似一只狰狞野兽一般瞪视着不请自来的二人。铁门不知厚度怎样,但是上下左右是完完全全嵌在墙体中的,只有大门中间有一条细缝,阮大试了把指尖扣进去,肩臂绷紧、全身下沉发力,感觉铁门纹丝不动,阮大想着是不是自己的姿势有问题,变换做双手反扣门缝想要试着向两边拉扯,却同样无法撼动分毫。
孙凉本来对阮大也不抱什么期望,毕竟这个铁门无论怎么看都不会是靠蛮力就可以打开的。如果真能打开,那墙体边沿也不会嵌得那么牢靠了。孙凉站在阮大身后五六步的距离慢慢踱步。地面上只有尘土并无其他,脚踩上去也是实诚的感觉,地下是不可能有其他陷阱的了。可是这门如此样式,那也不可能打不开的。不然这放个门干什么,是要封住什么东西不成?若真要封住,把门缝完全封死就可以,又为何要留着门缝在呢?
“老大,你别费力气了,站过一旁。让我好好看看。”孙凉道。
阮大站住身子,头上已满是汗水,气喘吁吁地答道:“呼呼好的师父”说着还揉了揉肩膀、手腕,看来对待这扇铁门并不能靠自己的蛮力,还是好好看看师父怎么做吧
或者,如果换做张十、孙云两个师弟在的话,会怎样做
如若孙凉知道了阮大此时的想法,或许他寂寥心中会多些安慰,毕竟阮大也不小了,学着观察环境、寻找方法是一定要会的。很多事不能只是自己传授,让他自己摸索才更容易记住,该有自己的方法才是阮大面前最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