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挨打了,难道燕王还会笑着鼓励自己说“你打我儿子打得好,他那熊样就是欠教训”么?
嬴驽可以因为他们师徒说了几句实话而发怒打人,但他们没资格跟燕王世子谈公平正义。
一定要把这件事情立刻解决,否则燕王发现事情真相,他们全都要遭殃!
皇甫熙赶忙趁嬴驽火气未消的时候,提声高喊:“窝囊废,就会哭!”
“你骂谁呢?孤让父王赐s……让父王对你们问罪!”小孩子禁不起激将法的撩拨,嬴驽一边抹眼泪一边又像只斗鸡似的冲过来,可刚抬起头看到皇甫熙漂亮脸蛋上的淤青,“赐死”的话到了嘴边被他情不自禁换成了“问罪”。
皇甫熙不用装就能表现出十足的轻蔑之情,他眼白一瞟嬴驽,拖长了腔调:“遇到点事情,世子只会找大王撑腰,不是窝囊废是什么!自己拿本领让我佩服,我就听世子的!”
“孤自然有……呃,你欺人太甚了!”嬴驽想要反驳,可想了半天也没找到自己有什么能够支撑“我自己很有能力”这个论点的论据来,也只得涨红了脸大叫。
他又要发怒,没想到章左低哑的声音从皇甫熙身后响起。
章左带着点息事宁人的味道说:“上命无有不从,老夫早说过教不好世子,现在世子也觉得老夫不合适做太傅,老夫便卸了着差使吧。背后说大王闲话是老夫的不是,世子不必发火。”
“孤不发火,皇甫熙就不会走了吗?”嬴驽别的本事没有,蹬鼻子上脸的本领却不少。
听到嬴驽问出的问题,章左心里笑了一下——他还担心嬴驽听得懂自己和弟子谈起的国家大事,可嬴驽这个草包唯一听懂的一句话竟然是“皇甫熙要回京”,嬴驽完全不明白若是今冬大雪真的压塌民房会造成怎样的惨况,更不明白其中意义。
这实在讽刺得很!
“世子恐怕有些误解了。”章左扶着皇甫熙的手臂做起来,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慢吞吞的说,“陛下派遣官员随大王来燕地,是担心大王没处理过政务,让他们协理指点,给大王教导些本领。可朝中也需要良才美质,这都过了好几年了,燕地诸事理得差不多了,他们迟早要被陛下宣召回京的。”
“什么?!”嬴驽猛地站了起来,可浑身的肥肉让他晃了晃又“啪叽”一声摔回地上。
小胖子眼眶一红,又哭闹了起来:“孤一定要把他留下!”
喊完这句话,嬴驽扯着侍从的手爬起来,不给皇甫熙和章左反应时间,直接让侍从背着跑了,皇甫熙莫名其妙的目送嬴驽离开,只觉得这熊孩子脑残的病情更重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皇甫熙干脆丢开嬴驽的事情,对章左询问:“老师,你觉得怎么样?我让下人去找郎中过来了——家里怎么都没人看着,让他随意进出。”
章左摸了摸胡须,不改脾性笑道:“老夫宅院里还有不怕世子随意打码的仆人吗?算了,不提这件事了,别找郎中了,直接让你父亲过来一趟。老夫有事与他商议。”
皇甫熙不放心的看着章左,章左故意说:“你不放心就快点回家,让太仓令过来。今天的课程正好讲完了,回去了好好温。”
“……好吧。老师,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对我爹说清楚,别延误了病情。”皇甫熙又叮嘱一遍才往家走。
他毫不费力的在房里找到伏案整理医条目的皇甫斌,不敢隐瞒任何事情,将章左提议、燕王世子听到内容大闹都复述出来,随后忐忑的看着父亲。
皇甫斌沉吟片刻,揉了揉儿子让他放心,然后飞快赶去章左家中。
章左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虽然之前安抚弟子时候,表现得十分硬朗,可他肚子是真疼,早就躺在榻上起不来了。
一见皇甫斌来了,章左拨开衣衫露出留下了脚印形状淤痕的胸腹,章左腹部上下按压几下之后,又仔细询问过章左的情况,这才说:“我先开些活血化瘀的药,内服外敷都有,您按时吃。若是晚上发热了,立刻派人叫我过来。”
“哎。”章左拢起衣衫应了一声,“燕王世子没有脑子,今日被熙儿一激,未必去找燕王告状,但他身边那群侍从却都是小人,最善构陷他人。他们指不定什么时候为了讨好燕王或者王妃就将事情捅出去。燕地不安全了,你赶紧带着熙儿离开吧。”
皇甫斌笑着摇摇头,低声说:“我奉皇命前来此地,没有诏令不能离开。而且,我手上正整理着稿,哪那么容易搬运。”
章左不改忧虑,直白的说:“熙儿那孩子陪伴我两年多了,贴心又懂事,老夫自认对他性子颇为了解——只要不是大事,他绝对报喜不报忧。你不知道燕王世子每堂课都盯着他不放,跟垂涎羊肉的恶狼似的么?”
响鼓不用重锤。
章左过去提起的事情,皇甫斌自然也能想到——上天真是给了嬴驽好胆,竟敢惦记他们皇甫氏唯一的继承人!
兴德帝给皇甫斌的话是“五年之后”找他回京,但这个“之后”谁知道是五年零一天、五年零一个月,还是五年零多少年呢?
皇甫斌绝对不会拿家族传承做赌注,他自己可以把命留在燕地,但家族的传承不能断绝!
他即可下定决心,毫不犹豫的说:“这些日子我四处走动对比着燕地的药药材种类绘图整理,在燕地最北发现了一处磁铁矿,正要将此事呈报给陛下,明日我就派送信的人带着熙儿一起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