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妮儿姓沈,沈家人给她起了名字叫沈荷,她上了沈家的族谱,和沈英一样叫沈德源夫妻为祖母祖母,叫沈怡为叔叔,甚至还曾叫沈思为爹爹,但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世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她。
沈家人不在意,但世人却是在意的。
等沈荷年岁渐长、外出交际时,人们自然而然就会区分她和沈英了;等她到了嫁人的年纪,人们更会挑剔她真正的身世。此时的民风还算开放,民间和离改嫁之事并不罕见,可女子改嫁时把子女一并带走,这事就非常罕见了。即便当初是钱家有错在先,但沈家难免会给人留下个不识礼数的印象。
因着现在沈家蒸蒸日上,所以没有人到沈家人面前嚼舌。但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是怎么想的呢?
不过,这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如果沈荷被过继给了沈怡,她就是真正的沈家人了。世人皆重礼法,过继以后,沈怡就是沈荷的父亲,她真正的血缘上的父亲反倒是彻底和她没了关系。人们最多只能说,沈怡过继了名义上的侄女实际上的外甥女,这有点不对劲,却不能再说沈荷是钱家的人。
说起来,沈怡都挑了女孩来过继了,这件事本身会更出乎人们的意料,侄女、外甥女什么的反倒不算什么了。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当初安定长公主杀了一任驸马,因这事太过叫人觉得震惊了,于是她前头休了一任驸马,后来又改嫁了给府里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侍卫,这两件事好像就不算什么了。
当然,当沈怡提出要过继妮儿时,他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
“我喜欢她啊……想把她扛在肩头骑大马,想要给她买漂亮衣服打扮起来,想要在她日后嫁人时摆一摆岳父的谱,叫那个幸运的小子对我誓说,要一辈子善待妮儿。”沈怡笑着说,“这不挺好的吗?”
“难道你想要让妮儿招赘吗?”苏氏忧心忡忡地问。
“为什么要让她招赘?”沈怡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说:“其实不必……娘担忧的是死后的事吧?只要玉米能让百姓吃饱肚子,只要玉米能一直种下去,百姓们就会永远记着我的。”现在就有人要给新诚伯立长生牌了,以后他的长生牌会越来越多的。百姓们都记住他,他还怕没了享祭?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苏氏赶紧把坏话呸掉了。
鲁氏捧着自己的肚子,对苏氏说:“我从前见过那种,夫妻间只生了女儿,为要传宗接代就从宗族里过继了儿子,对着过继来儿子比女儿还好。女儿出嫁时,那儿子盯着女儿的嫁妆,说什么若是多给了陪嫁,他日后就不给两位老人养老送终了。好嘛,最后只能给些简单的嫁妆把女儿打了,反倒是叫过继来的儿子继承了全部的家业。结果,那儿子却不孝顺……要我说,当初要么给女儿招赘,要么就和女婿家说好,从女儿生的孩子里头过继一个作孙子,这都比他们过继了儿子要好。你说是不是?”
宗亲若是反对,那就强势地把宗亲压下去。
鲁氏作为这个时代中土生土长的女人,她很看重宗族。但是,她在边家的这二十多年的生活让她有了私心。她能理解边家人以前总是看重边嘉玉胜过边静玉,毕竟边嘉玉是嫡长子,哪怕他们是同父同母的,也当重嫡长子胜过其他的儿子。但是,理解归理解,她也确实从未觊觎过府里的爵位,那边静玉的东西,也别叫和她彻底没有关系的边家人拿走!所以,她很不愿意让边静玉日后过继边嘉玉的儿子或者是边家宗亲的儿子。还好,她又有了,虽说这孩子不能直接过继,那就等这孩子的孩子啊!
如果鲁氏怀的是儿子,再过二三十年,从这儿子生的孩子里过继一个给边静玉就好了。
如果鲁氏怀的是女儿,这肯定是她最后一胎了,她不会冒险再去怀一胎,那鲁氏也有过模模糊糊的念头,哪怕边家宗亲反对,她也要想办法把女儿生的孩子过继给边静玉。鲁氏也知道,她这样的想法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了,因此心中有些忐忑。但是,沈怡要过继妮儿的打算顿时让她这想法坚定了!
鲁氏看着沈怡的目光有些热切。她想,这孩子果然是好样的,没白疼他!
沈怡就这样怒刷了一通丈母娘的好感度。
距离他们成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远在南婪的边县令数着日子,一脸天真地对妻子说:“如果我去信和静玉说,让他推迟婚期,等我回京以后的再成亲,好歹让我能喝上他的喜酒……静玉会答应吗?”
柳佳慧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边嘉玉。
边县令气愤地说:“沈怡那个臭小子肯定不会同意的!他早就想要把静玉叼走了!不行,我一定要写信去问一问静玉,我和沈怡到底谁比较重要。如果他心里真的有我这个哥哥,那就推迟婚期吧……”
柳佳慧索性不管丈夫了,一边听红薯背,一边纠正她的平翘舌。
过了好久,边县令还坐在那里没有动。红薯好奇地问:“爹,你不去给二叔写信吗?”
“哪能真写啊……”其实挺有自知之明的边县令被耿直的女儿一刀戳在了胸口,“嘤,你二叔肯定不要我们了,只管开开心心伸长脖子,等着被坏蛋叼走了……”所以,写信什么的,肯定是自取其辱了。
柳佳慧忍不住笑了。
嫁弟如嫁女,边嘉玉提前体验了一番嫁女时的苦逼心情,搂着红薯说:“爹的乖红薯哎,你以后可别像你二叔一样,轻易就被人叼走了。爹把你养到一百岁!”这话太没溜,气得柳佳慧追着边嘉玉打。
远在京城的边静玉是不知道大哥这一番委屈的。
如果是女子成亲,这会儿忙着绣嫁衣,忙着给未来公婆做鞋子,该没多少出门的时间了。
但沈怡和边静玉身为男子,喜袍只能由别人来代劳。
沈怡的喜袍是由他娘带着他姐姐一起做的。沈巧娘因着婚姻不幸,觉得自己碰了沈怡的袍子不吉利,原本不敢动手帮忙。沈怡只问了她一句,难道她以为边静玉和那狼心狗肺的钱松禄一样?再说,此时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钱家那门亲事不好,要怪就怪沈父沈母眼光不好,怎么能怪到沈巧娘头上?真要说不幸,该是沈父沈母运气不好,才选了那样的女婿吧!这话说得,好像沈巧娘不帮忙,就是在怀疑边静玉的人品并且怪父母没眼光了。沈巧娘因沈怡这话落了些眼泪,但很快就破涕为笑了。
至于边静玉这边,鲁氏就算有心要给他缝制喜袍,她挺着那样大的肚子,也没有人敢让她动手。边静玉本想在外头的铺子订制一件,但他几位舅母却带着出嫁的表姐妹们亲自动手给他缝制了一件。
若是女子成亲,嫁妆也应当早早准备起来了。
但沈怡和边静玉身为男子,自然没有嫁妆这一说。若他们成亲后依然跟着父母住一起,那也就算了,但他们会分府别居,如果手里没钱,怎么能应付得了那么一大笔开支呢?于是,沈德源寻长子沈思商量了一下,决定提前把家产分了。这不算是分家,只是让沈怡把他该得的那一份财产带走而已。
边家却不能照如此行事。因为嫡长子边嘉玉还远在南婪回不来,而他这个未来的当家人不在,家产就不好分。于是安平侯拿着自己的私房补贴了边静玉,这里头有古董摆件,也有铺子田庄。鲁氏拿着单子从头扫到尾,对边静玉说:“不错,侯爷的大部分私房都在这里了。他这次倒是没有亏着你。”
边静玉笑了笑,说:“父亲从来就没有亏着我。”他是真这么以为的,因为安平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他养废。虽然安平侯一直更看重边嘉玉,但世人皆看重嫡长子,这本来就是人之常情。在有些人家,为了确保嫡长子的地位,防止兄弟阋墙的事情生,往往会把其他的孩子养废或压着不让出头。
鲁氏抿了抿嘴唇,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拿出自己的嫁妆单子,说:“这是我的嫁妆……分了八成给你,你都拿走吧。剩下的那些,等我百年之后,也都归你。”她竟是没有给肚子里的孩子留下什么!
“娘!”边静玉诧异地看着鲁氏。
鲁氏说:“我和侯爷年纪大了,日后怕是没有精力教养孩子了……你难道不管你弟弟妹妹吗?”如果边静玉起初带走的大都是她的嫁妆,她想看看,日后边家宗亲谁有脸敢站出来非要做边静玉的主。
“那也不必如此。弟弟年幼,娘应该更疼他一些。”边静玉认真地说。
鲁氏已经做好了决定,岂会轻易更改?她干脆再次转移了话题,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说:“这是你舅舅高价寻来的东西……你……你自己看吧。等等,别这会儿看,回你屋子里关起门来偷偷看!”
盒子里装的是避火图,男男版的。
边静玉一直以为,男人和男人之间就是亲亲抱抱蹭蹭,了不起再在床上滚一滚,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滚一滚。结果,他从避火图上看到了什么!边静玉看第一眼时还不觉得怎样,只是奇怪那鸟插到哪里去了。等他终于搞懂鸟儿进了哪里后,他脸色爆红,赶紧把避火图塞进盒子又锁紧了柜子里头去。
太……太奇怪了!
连幼儿学步车都没有开过的年轻人觉得自己有点无法接受法拉利。
这天晚上,边静玉这个受到了严重刺激的纯情男孩又做梦了。他以前梦到沈怡时,大多是和沈怡一块儿念习字,在现实生活中沈老师的教育下,后来梦里也多了亲一亲抱一抱的内容,但总得来说还是很纯洁的。但在这天晚上,他梦里的沈怡却非要扒他裤子。边静玉打死不从,问:“你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不是知道了吗?”梦里的沈怡特别坏,“你不是看过避火图了吗?”
边静玉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我确实是懂了,但我懂有什么用,屁股又不懂!
屁股接受不了!
于是,梦里的沈怡被边静玉用屁股撞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