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飘霏转身去茶水房倒茶。
大宅的女佣对她挺客气,本想为她倒一杯花茶参茶之类的,被她婉拒了,只要了一杯简单的白开水。
这么多年,喝白开水也早已喝习惯了,其他的反而不顺口。
水并未倒得很满,大概只在水杯三分之二的位置,温度也不太烫,刚好入口,她拿着杯子缓缓地走了出来。
客厅里依旧满室喧嚣,她小心地避开尽可能多的视线,想找一个安静一点的位置。
“飘霏,你刚才到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你。”曾念宜披着一条纯白色貂皮披肩,穿着一袭暗色手工绣纹旗袍,俨然一副上流阔太太的架势。她脚步略带匆促,走到她面前张嘴即道:“跟我走,有几个重要的人我正想让你见见。”
不由分说就拉住了她的手腕,甚至不待她有什么反应。单飘霏面无表情一语不发地跟着她的脚步,对这一幕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从甫一进老宅,曾念宜便挽着付崇谦的手开展了她所谓的“夫人外交”,和一帮近的远的付家亲友寒暄交际。曾念宜是继室,还是以不太光彩的身份进入的付家大门,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比一般的付家太太更需要得到别人的承认。
曾念宜不光要获得众人的认同,更要帮付崇谦拉拢人脉,获取资源,帮他也是帮自己,自然不遗余力。
“我要带你见的人是光华人事部副经理的儿子,虽然是副的,但在光华也很有发言权……”走在途中时曾念宜还不忘告诉她,同时语气里颇多叮咛和暗示。“你和他儿子都是年轻人,年轻人之间总有话聊的,记得对人家热络点。”
今天来参加吊唁的宾客,光华集团的人自是来了不少。除了付家的这些直系亲属,一些位高权重的高层干部也来了。但凡是有点野心、想往上爬的,自然不会放过结交他们的机会。
单飘霏目不斜视地走在被擦拭得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嘴唇抿得格外紧。她的裙子有点长,裙摆正落在自己的脚踝处,大厅里人头攒动,不时有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她总是忍不住有股错觉,好像会有人踩住自己的裙摆,或者自己会踩到,所以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紧绷而小心翼翼,时刻都放松不下来。
裙子果然没有裤装方便。她想。
曾念宜所说的那个人在一楼的起居室,位于大厅东北角的内侧,旁边有个小阳台,阳光很充足。听说好几个年轻人都在那里。
穿过大厅,正要左拐,不知是谁撞到了她,竟带起了她的裙角。她心一跳,直觉地去按下自己的裙子,一时倒忘了站稳身体,幸好有一双厚实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肩膀,让她稳稳地站定。
“小心。”声音很低沉,还带着某种似有若无的熟悉感。
她循声望去,居然是他,鄢以行。那个她在飞机上遇到的男子。
“……谢谢。”怔了一下,回神过来。她的第一直觉是自己竟然记得他的名字,然后紧随而来的是可她对他依旧是个不知名姓的陌生人。要命的直觉!
她很快转回头,匆匆跟上母亲的脚步,走了。
拐弯的时候,她的眼角余光依稀看见他还站在原地,似乎并没有马上走开。她不确定他在看什么?是感觉她看起来很熟悉?是在猜测她的身份?还是在打听到她的身份后会觉得惊讶?……
当然,有可能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了,也许他根本已经想不起曾经见过她这个人。
这样倒挺好。她想。
起居室里果然坐着几个年轻人,有她的继兄付哲毓,有看起来跟他关系不错的朋友,当然,还有那位人事部副经理的儿子,一个叫做冯霁程的年轻男生。
冯霁程年龄跟她差不多,但块头几乎是她的两倍。坐在她对面,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有分量,不过笑起来倒是显得挺憨厚。
“单小姐,听伯父说你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念心理学硕士啊?好厉害!”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欣赏。“我很少见过像你这么既漂亮又这么肯努力的女生……”
付哲毓一边和人微笑地聊着天,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频频往他们这边望过来。
她淡淡一笑,简短地谦虚了几句,然后低头喝茶。
“心理学好像很神秘啊,单小姐能不能给我讲讲?我对这门学科一直很好奇。”冯霁程以为她性格害羞,不知道找话题跟他聊,便积极地主动跟她讲话、套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