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五七把一路坐长途飞机带来的粉色花蕊图案的食盒递给江凉川,他们在一间模仿心理诊所布置的的房间里,可这个房间就在别墅的三楼,并且安装着摄像头。
开始时,董五七以一个心理医生的专业态度对沈宴说,病人需要绝对私密的空间问诊,你装了摄像头监视他,对他的病情发展更为不利。
沈宴当时正在房批件,头都没有抬,只说了一句,如果这样你看不了病,那就回去吧,大不了我不工作了每天守着他。
沈宴知道董五七,万达以及沈渡的关系,他不是害怕江凉川会有什么行动,事实上,即使沈宴让他走,他都不会走,他只是不想让江凉川再听到那个名字。
沈宴在房的电脑上看着江凉川躺在白色的躺椅上,伸手接过盒子。
董五七每半个月会来一次,最开始江凉川的情况还是让她惊讶的,她看见别墅房间的江凉川,和四年前她第一次见他,并无二致。
一样的毫无生气。
她和江凉川认识五年了,他算是她职业生涯上一个特殊的存在。
因为江凉川,她差点放弃了要以心理医生为毕生事业的想法,因为那时候的江凉川不仅自己绝望,也让她绝望,她发现她读了五年医科,却救不了眼前这个比她略大几岁的年轻人。
那是三年前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在董五七当年实习的诊所,江凉川告诉她,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董五七眉头紧皱,拿着病历本的手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你是来跟我诀别的吗?”她以为他依旧要去寻死。
江凉川躺在问诊椅上,扭头看着对面马上要哭出来的小姑娘,突然笑了出来:“我的意思是我应该快好了,不需要再麻烦你了。”
那时候刚好是江凉川入职沈渡公司的第二个月。
他看着面前比自己小三岁的董五七,忽然想起了妹妹,这一年他一次都没有回过家,他不能面对他的家人。
他的理智告诉他,他只是爱上了一个同性,这并没有错,他的母亲不应该那样对他,仿佛他是一个浑身长满毒疮的恶魔,可是他大多数的时候还是觉得,如果没有遇上沈宴就好了,也许就不会让所有人都失望,包括自己。
想到这里江凉川也暗自红了眼眶,他避开董五七的视线,假装看诊室新换的挂画。
董五七试图去摸摸他的脸,但是职业要求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她慢慢收回自己的情绪,像对每一个即将结束治疗病人一样,嘱咐之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末了,她把需要吃的药写在了问诊本上,递给江凉川,她思索了一会,还是以一个医生的专业口吻说:“鉴于你的病情,还是不建议以和陌生人的频繁的身体交流来抚慰空虚,长期发展对你的身心健康并没有一点好处,如果真的控制不住的话,记得每次一定要做安全措施。”
江凉川接过问诊本道了谢,毫不犹豫的走出来房间。
“是梧桐路那家糕点店买的,红豆和枣肉馅的。”董五七看着江凉川打开食盒,拿出一个细细的嚼着。
他知道是沈渡排队买的。
两斤并不多,也够江凉川吃上一周的了,事实上他的食欲一直不好,但是甜食却一直吃的多,沈宴经常给他带各国昂贵的甜品,有的甜品的价格说出来令人咂舌,可江凉川唯独钟爱这种十几元一斤的酥皮老式点心。
“他家的味道真是一直都没变,红豆和枣都是用新鲜的,能吃出来的,你要不要来一块?”江凉川吃完一块,孩子似的舔手指。
屏幕前的沈宴会心的笑了一下。
董五七看着他,流露出某种母性的神采:“现在吃甜腻的容易吐。”
江凉川痴迷的看着她的肚子,他只是一直对生命有着超乎寻常的敬畏,所以才会在每次轻生时都既矛盾又决绝。
“再过五六个月就会有个小东西从这里面出来,真的很神奇。”他直起了身子,想伸手摸一摸却不敢,老一辈说,有病的人身上都是病气,会传给孩子的。
董五七大方的坐了过去,抬头很自然的笑着看他:“你可以摸一摸他,没事的。”
“那家点心店换了老板的小儿子来做,老板说他们夫妻俩要去给大儿子家看孩子,世界上每天都有好多小孩子出生,长大。”
“如果每个孩子在出生前能知道自己一生的命运该多好,那就可以选择要不要被生下来。”江凉川自顾自的说着,说完才反应过来,好像说了不吉利的话。
“我瞎说的,你别介意阿。”江凉川连忙道歉。
董五七自然不会多想,她是个绝对的唯物主义者:“很多马路都在改造,很多旧小区也要重建了,我工作的医院最近也在装修,为了迎接接今年的评级,凉川,没有什么会永远保持现有的状态。”
江凉川停下了手,抬头看她,她已经二十七岁了,变成一个风姿绰约,独立坚强的女性,即将也是一个孩子的妈妈,
这个女人在那么年轻的年纪,或许连自己的路都还迷茫的时候,却保持一颗真
心,一颗并不适合专业医生的真心,尽全力的给予江凉川最大的善意。
“谢谢你。”
之后他们聊了很多,包括一些关于国内,国际,经济,民生,城市发展,家长里短,甚至还聊到了最近某个明星疑似出轨。
屏幕前的沈宴一直听着,每次他都是嫉妒的,夹杂着无尽的悔恨和不安。
董五七面前的江凉川,就是他要找回的小川,那样的语气和神态,就是当年他跟自己说话的语气。他有好几次幻想着砸碎屏幕冲进去,他想坐在董五七的位置上,他想面对面的,近距离的看一看这样的江凉川,而不是隔着冰冷的屏幕,隔着三年的无能为力。
沈宴安排司机送董五七到机场,天色暗了下来,热带气候却也有几天是微寒的,董五七紧了紧薄外套,看着别墅前不远处一片空旷的沙滩。
送到别墅门口时,沈宴还是那个问题:“他什么时候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