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渊山没出那档子事,家境自然还没衰败。魏涞是掌上明珠,弟弟都比不上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魏渊山都得给摘下来,平常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打小性子就很泼辣,遇鬼杀鬼,遇神杀神。
幼儿园时候。
魏涞在写作业,有个小女孩从后面蹿出来,手臂撞到了她的胳膊肘,一阵刺痛,留下一道难看的铅笔印子。
得,还得重写,老账新账一起算。
魏涞盯着她,一言不发。
女孩瞧着她,心里怵,可后面还跟着人呢,走丢面子,她倔起脖子,不耐烦地道了句歉。
本来想息事宁人的,魏涞看她这态度,默默走到她位置上,把具盒慢慢打开,盯着她,极其慢的速度往下倒笔,像倒出去的水,哗哗流了一地,小女孩一时没反应过来。魏涞又给她大鞠躬,眼睛弯弯地大声喊了句——对不起啊。
小女孩这下回过神了,眼眶瞬间红了,哇哇地哭,全班都静音。魏涞在大家的注视下,撩了撩刘海,笑眯眯地回了座位,小女孩后面的小人偷偷溜去办公室。
魏渊山不知被几次请去了学校,他都打好了草稿,刚看到“语办公室”的标语,他就打起了退堂鼓,叹了口气,踏入办公室门口。
女孩妈妈看到他,刚才还尊卑的面容瞬间变得怒目圆睁,刷地站起来劈头盖脸地骂,一把拽起自家女儿非要魏涞道歉,他默默抹了来自她温热的口水,谨慎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魏涞嘴里不知吃着什么,一鼓一鼓的,还像他俏皮地nk。
哎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朝女儿摆摆手,说:“这事是你做得不对,快道个歉。”
魏涞撇撇嘴,看着对面用袖头抹眼泪的女生,鄙夷地翻了个白眼。就这点出息,骂我那会的劲呢。她指了指自己的斑痣脸脸,冷静地不像她这个年龄段的人,“她平常没少骂我残疾,我说什么了吗,她给我道歉了吗,小题小大做。”
窗外,树木繁茂,遮住阳光,知了不分场合地乱叫,惹人心烦,操场上全都是孩子的欢呼声,哨声,齐刷刷地脚步声,闹钟不论发生什么都有条不紊喀喀喀地走着,分针即将走到十二,快六点了,即将放学。
小女孩妈妈气上眉梢,几乎用手指到她脑门上,说什么她女儿这么乖不会这么做,非要他们道歉,精神损失费之类的。
老师额头若隐若现出现透明液体,刚才笔直的背已经弯了,双臂支着办公室的桌子,试探望着双方阵营,让她俩给彼此道歉都写个检讨。
魏涞说——她骂我,我心还很疼,和她当时骂我脸一样的疼,等我心什么时候不疼了,我再给她道歉。
老师当时心里在想,她爸看着挺儒雅的一个人,孩子嘴巴怎么能这么尖呢。
这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经历太多事,父亲坐了监狱,她辍学,独自社会闯荡那么多年,一没背景二没学问没钱,屡遭碰壁,那个嚣张跋扈的小女孩早就被杀死岁月里,看似被抹平棱角,她尽力待人温和努力把自己隐匿成透明人,不想外界对她太多关注,要不是杨均之,她也不知道要躲到什么时候。
月牙一如既往地俯视大地,一双脚接着一双脚踏上这条美食街,将地上洼地的水震得颤颤,路边摊排满了人,路边大汉将苹果核投进了垃圾桶,打了一个饱嗝,刚走过去排队,屁股又扭回来,姿态像一个随时飞出去的弓箭,他此刻瞪着眼睛,揪着黑眉头,看向面前似打情骂俏的两位,说话语气诚恳地很。
“两位站着腿酸吗?”
魏涞盯着那大汉,摇摇头,心里有点不忿,那藏在心里的野性都要跑出来,杨均之很优秀很耀眼,处处帮助她,独自在北京漂泊了好几年,有什么苦楚都往心里咽,她在他这里感受到了仅有的温情,不知什么时候对他的友情俨然变了味。
但在回汇合时候,她看到他主动扫女生的二维码,加微信,在那一刻,她心里那时无比平静,那女生比她貌美比她年轻和他年纪相仿,她们是更配的,魏涞轻笑,幸好,自己还没太喜欢他,能及时收回感情。
前脚加了梦潇微信,后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是不是……很不合适,鉴于之前杨均之以为自己吃醋,她扬了下秀发,并且睨了他一眼,笑着问:“一直看我做什么?”
杨均之身后背抵着墙灯,弯起身子,逐渐敛起笑容,眼神是少有的攻掠性:“你是不是还没回答我问题?”
原来他是在意这个,在意这个做什么,他不是都有感兴趣的人了吗,她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想得太多有什么用,现在她只想每天都像现在一样吃好喝好玩好玩,搞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生活。
“你是我导师,肯定信任你。”她平静地说。
杨钧之对人的情绪比较敏感,觉得魏涞有点敷衍他,向她身后的柳树看去,思考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柳树叶在在风中飘忽不定,他的心也像这柳树般跟着魏涞的表情跌宕起伏。很快,他调整好情绪,不紧不慢地扣上夹克外套的扣子,那双眼睛已经恢复如常了,含笑的语气也和平常一样温润。
“相处这么久,还拿我当导师呢?”
魏涞:“那拿你当什么?”
“朋友?”
他声音清冽,这答案像玻璃球,不远不近的,一下两下碰撞她的心,魏涞下意识松了口气。
杨均之看她这般,也松了一口气,幸好没被发现自己的小心思,把她吓跑了可怎么办。
“你俩搁这吃吗?”刚才那大汉没走,用络腮胡子看他们,示意他们往后看:“前面空出来了,能抬一下你们的贵脚吗?”
杨钧之:“不好意思啊。”
大汉挠挠头,大大咧咧地说了句:“没事,你们这种热恋期我们都是过来人,理解理解。”
“我们不是情侣。”魏涞朝着大汉背影莫名解释了句。
清风徐来,柳叶哗哗撒下,像是无数星星流了一地,柔和了魏涞张扬的容颜,杨均之盯着她的侧颜,莫名觉得她有点可爱,颈弯,笑出声,声音是对她独有的温柔:“魏姐,你看导航还是我看导航?”
“你看吧。”
“你是这次节目负责人。”
魏涞问:“你一直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