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他还是全国瞩目的新科状元、乘龙快婿,后一刻就成了发配边关的落魄士子、行伍小卒。想起这些,他就悲从中来。
边关赳赳,白骨累累!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元,竟然被任命去危险重重,用一层层将士尸骨垒就的边关。
要在平时,这就是天大的一个笑话!
可此时,对萧离而言,绝不是一个笑话,而是一道催命符,天子亲下的催命符,一道绝不可违背的催命符!
这是要置他萧离于死地啊!!!
帝王家何其无情也!?又何其视人命如草芥也!?
明眼人都知道,既然婚配不成,萧离的存在就成为一根扎在雪峰国皇室甚至是群臣百官心里头的一根刺,他绝不会被允许待在京城,甚至不会被允许被任何人提及。
而要不被提及,就不能被看见。消失和死亡,就是他唯一的归宿。
边关,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多一个萧离又算得什么?
最年轻的新科状元,是了不起,可也仅此而已,又算得什么?总会有下一个。
谁会在乎?谁会在意?
除了萧离自己,恐怕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
当晚,萧离就被赶出了高门大院的驸马府邸,准驸马府邸。
那个有着一副鸡公嗓的传令宦官,是仰着公鸡一样的脑袋、抬着没有一根胡须的下巴,鼻孔朝天地这么对萧离说的,“既然做不了驸马爷,状元郎就不要继续赖在这府邸里了,况且以后也用不着了。走吧,走吧,赶紧走,现在就走,完事了咱家还要去国主那里复命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萧离,转向身后两个武卒,“你们两个,好好护送状元郎即刻出城,前往镇北关,一路上出了任何差错,拿你们两颗脑袋是问,可给咱家记好了。”
当时,萧离睁着一双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传令宦官,跌到谷底的心,再受刺激。
一晚都等不得吗?想逼何太急也?而且,什么是赖?你竟然敢说我赖在这里?
萧离原本一片死寂的眼神里,闪出了一点火花,火花越来越大,变成了火焰。他睁着冒火的眼睛,看向皇宫的方向,只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只觉得自己开始的心伤真是可悲。想着,想着,他突然就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状元郎啊!!!哈哈哈!!!驸马爷啊!!!哈哈哈!!!天子婿啊!!!都是狗屁!”
萧离像疯了一样,一边大笑,一边大骂,笑着,骂着;骂着,笑着,不知不觉,脸上布满了眼泪,冰凉的眼泪!
当着那传令宦官的面,萧离一把将国主亲赐的新郎服撕烂,丢在地上,疯狂踩踏。
“狗屁,都是狗屁!”
传令宦官想要命武卒阻止,但看着已然癫狂的萧离,摇了摇头,又放弃了。犯不着和一个死人计较,而且他也怪可怜的。可怜,可叹,可悲!
时也命也!!!
去边关就去边关,不就是一死吗?何况还未必死。萧离伤极生悲,悲极生怒,怒极胆气生,都到这份上了,还怕什么?
只是,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家了。不知道老家的爷娘会有多想自己,会有多担心自己?
最后,在那两名武卒的护送或者说是押送下,萧离只背着来京赶考时的旧箱,离京,赴边关。
风萧萧兮人断肠,
人断肠兮去边关。
走出京城,就像是到了另一个天地。在这茫茫天地间,只有这一个箱和装在箱里的籍、衣物,是真正属于他萧离的。
孑然而来,孑然而去。没有什么不好的!
萧离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但已经大不相同。
只是,这一路上等着他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