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白珏捏了个离字诀,本要往上官策身上砸,却被对方避过了。离字诀在静堂里一闪而过,燎了半个屋顶,掌门兴起时挂的祖师爷画像都被烧没了头。
上官策眉头一皱,突然贴近白珏身后,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脚。
小童吓得肝胆欲裂,茶都要打翻了,连连俯首:“容公子,再不劝阻,我家公子就要把这儿拆了啊!
他主要是怕他家四体不勤的少爷挨打,上官策看上去虽然是个呆子,下手却半点不含糊。
“无所谓的,无所谓的。”容许吹了吹茶杯上袅袅蒸腾而出的水汽,笑盈盈道,“都是身外之物。”
小童还要再说,静堂里突然飞出来半块碎裂的砚台,把容许桌案上的紫砂茶壶砸了个粉碎,几滴滚烫的开水溅到了他的脸上。
容许顶着一张慈祥和蔼的笑脸,从袖子里翻出本命剑纵云,施施然地进了静堂。
片刻后,鸡飞狗跳的静堂终于消停了下来。
小童终于有胆子进去了。
只见今早还干净整洁的静堂里遍地是粉身碎骨的笔墨纸砚,一面墙壁连着屋顶都被烧得黑漆漆的,祖师爷的画像惨遭屠戮,“死无全尸”地躺在地上。
白珏和上官策被缚仙索捆得严严实实的,倔强地瞪着对方。
容许一改出手时的雷厉风行,抱着剑苦口婆心:“你们是同门师兄弟,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情分,本应该同气连枝,将来一起降妖除魔,匡扶正道。现在倒好,同门相残是个什么道理?”
上官策跟白珏对视一眼,能从对方身上挑出一百零八根刺来,很是不屑有这么个丢人现眼的“同门”,于是不约而同地“呵”了一声,扭过头去。
容许转而道:“小舟还在这里呢,你们两个做师兄的打打闹闹,没轻没重,像个什么样子?做师兄的要以身作则,带坏了她怎么办!”
上官策扭头把白珏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只觉得这人哪哪儿都是毛病,身上没一处板正的,简直就是个祸害小师妹的毒瘤,恨不得立马把他扔下山。
“你什么眼神?”白珏很不高兴地看了上官策一眼,“小舟最喜欢我了!”
“小舟才不……”上官策忽然卡住了。
江画舟,九嶷山前任掌门江楼的遗腹子。这小丫头前十四年过得很不好,因此九嶷山众人都很骄纵她,她也养出了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德行。
比起白珏,她唯一的优点是很有眼色,还嘴甜,把几个师兄师姐哄得晕头转向。
今天他们俩在这儿闹得天翻地覆,按惯例她应该在旁边看热闹才对。
容许也察觉了不对。
“小舟呢?”三人面面相觑,在片刻的沉寂后慌慌张张地冲出了静堂。
窗棂上的纸鹤扑棱扑棱翅膀,掉头飞进了九嶷山雪海般的梨树林里。
九嶷山满山都种着梨树,春来风暖时,仿佛大雪白头青山。
羽烛白借着纸鹤的眼睛看完了静堂里的热闹,靠在梨树上懒洋洋地勾了下手指,纸鹤便落在了她手里。
小小的一只梨花精灵像是一团雪绒,在微醺的风里跌跌撞撞地坠到了羽烛白肩上,如履薄冰地伸出两根触手抓住了她的头发。羽烛白虽然受这具凡胎肉体所困,但神祇的气息还是吸引着通灵之物,花精亲近她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她伸出手,让梨花精躺在她的指尖上。
梨花精长长地舒出一口气,亲昵地想凑上去拥抱她的鼻尖,却被羽烛白轻飘飘一口气吹出去老远,在柔柔的春风里打了几个滚。
“软柿子、花孔雀、呆子。”羽烛白堪称刻薄地把静堂里的人评头论足一番,仿佛已经一眼洞穿了这个门派百年之后的模样,发自肺腑地感叹了一句,“九嶷山要完。”
不过她沧雪神君自己的昆仑山,除了她一个被天道亲手诛杀的叛逆,就剩下一只杂毛狐狸。两相对比,日薄西山的程度不分伯仲,羽烛白也没那个脸嫌弃人家。
“小舟!”
“哎,来了!”羽烛白翻身跳下去,没有看见她方才坐着的树枝上,有一片枫叶娓娓飘落。
这是沧雪神君在人间醒来的第二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