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陆沉来到勤政殿前时,夜幕已然降临。
世人皆知,当今天子自登基后便以勤勉著称,甚至勤政到了一种病态的地步。
身为九五之尊,几乎夜夜都会批阅奏折到三更时分,以至于大太监张有德不得不冒死苦谏,恳请皇帝莫要如此劳累,当多施雨露于后宫。
但皇帝在生下数位皇子公主之后便不为所动,以至于连年选秀入宫的美人只得倚窗而望,常有幽怨之声。
陆沉早已下了车架,亦步亦趋地来到勤政殿前,面色平静,内心却略有些紧张不安。
他即将面见名义上的父皇,大魏朝最为至高无上的存在,也即将置身诡谲危险的政治旋涡之中。
对于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而言,这是他的希望,所以陆沉说什么也要背负起来。
“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大太监张有德远远地便迎了上来,态度十分恭敬地对陆沉施礼道:“殿下死里逃生,真乃洪福齐天也!”
陆沉没有拿什么太子架子,亲手扶住张有德,笑道:“劳烦公公。”
张有德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来的态度无疑代表了皇帝,
陆沉也因此略微安了些心。
“陛下早已等候殿下多时,请殿下进殿!”
张有德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有些疑惑地看了陆沉一眼,心道这位太子爷今日怎么如此谦和,莫不是经历生死之后改了性子?
陆沉没有在意张有德的心思,深吸一口气,径直入殿。
勤政殿内烛火通明,皇帝并未身穿冕服,而是换了一身黑金色的便服,腰间扎着一条龙纹金带,鬓角出现的几根银丝,丝毫没有折损他的威严。
皇帝就这么坐在那里伏案批阅奏折,听到脚步声也只是微微抬头看了一眼陆沉,随即便将注意力再次放到手中的奏折上。
这是要来一个下马威吗?
陆沉心中暗自寻思,但却没有从皇帝的行为上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只得耐心站在一旁,等皇帝处理完奏折。
一时间,勤政殿内极为寂静,陆沉甚至能够听到烛花炸裂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放下手中朱笔,合上奏折,似是无意地道了一句:“伤势如何?”
陆沉恭敬答道:“多谢父皇挂怀,儿臣已无大碍。”
皇帝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陆沉,
嘴角微勾,“看来经过这次刺杀,性子倒是沉稳了许多。”
陆沉没有接话,皇帝好像也没有要陆沉回答的意思,自顾自地说道:“就算是朕年轻气盛时,也不像你这般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铤而走险。”
皇帝的话语中有很明显的责备之意,陆沉低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皇帝笑道:“那要看你的箭是要射谁了。”
陆沉认真地说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皇帝闻言哈哈大笑,极为开怀,将手边的一沓奏折递给陆沉,道:“果然是朕的儿子!可惜你要射的,不止是一匹马而已!”
陆沉接过奏折,翻看了几页,有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