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段小双不在的这几天,斋岳赌坊死了一个伙计,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后三桃做主,没有告诉段小双。
这人运气实在不好,回乡奔丧的途中遇到了流寇,即使将身上的钱都交了,还是被乱刀砍死,被发现的时候,血都流干了,那一片的土地都成了深褐色。
这事报到官府,似乎也得不到什么结果,一家老小去官府门口哭闹过几场,被官兵打发走了。
风津一带有数条商道,流寇有利可图,数量不少,尽管风津和周边几城组织过几次围剿,但都收效甚微,往往是偃旗息鼓几日后又卷土重来。
所以走商的商贾一般都会带几个会拳脚功夫的奴仆,商队则直接将货物托付给镖局。
流寇行踪不定,官府也是一筹莫展,只能张贴告示,说明某某地流寇出没,颇有些看命数的意思。
段小双回到斋岳赌坊,还觉得一切如常,在二楼对账时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才发现少了个人。
“许三呢?”
三桃回了一句:“被流寇杀了。”
段小双有些意外,哦了一声,又继续对账,这回没有抬头,“记得再找个人顶上,年底了,会很忙。”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三桃应了,这事就像一颗细小的石子落在段小双的脑海里,涟漪都很淡,直到他对完了账,要去赴鸿运赌坊老板方垚的约,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些什么。
方垚不止经营了赌坊,他在风津的生意做的很大,仅是段小双知道的,就包括了酒楼、织造坊、米店、胭脂铺等等数十家店铺,更别说他还有利益非常可观的钱庄,俨然是地方一富。
可方垚却很是低调,性格莫测,口风也紧得很,很多东西如果不是段小双去查,根本不会知道这老狐狸还留着一手防着他。
四年前,原斋岳赌坊的主人暴毙而亡,方垚意图吞并斋岳赌坊,给段小双开出了丰厚的条件,段小双想也不想的回绝了,反而向方垚提出了继续合作的想法。
段小双自然知道这三家一直都有往来,现在原主人死了,他段小双就是斋岳赌坊新的主人,想把他踢出局,绝不可能。
那段日子对段小双来说,很难熬,但他还是熬过去了。方垚事后说他是一条疯狗,咬住了人,不吃点好处就不会松口。
段小双敬了他一杯酒,真情实感般的喊了一句方大哥,方垚哈哈一笑,二人碰杯一饮而尽,如此,段小双才算是上了这条船。
但钱庄给段小双的分红是最少的,段小双往里贴的钱远不是这个数,但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议,依旧笑吟吟地喊大哥二哥。
三四年了,段小双早就有些厌烦了。
这条他只能踏上一只脚的船,似乎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思绪电光火石之间,段小双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面上不显,只在临走时喊来三桃安排道:“去给许三家里送几两钱,当做我的一点心意了。”
三桃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问东问西,即使这件事和段小双的行事风格十分突兀,也没有发问,只是说:“几两?”
“随便。”段小双又补了一句,“顺便和他们说,知府章大人是个好官,定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三桃嘿嘿一笑,比了个明白了的姿势,立刻去办事了。
段小双在檐下看了看这艳阳高照的天,又折返回去拿上帷帽戴上。这两年,他的眼睛越来越见不得强光了,或许某一天真的会成为一个彻底的瞎子。
他戴上帷帽,走得很慢,到了酒楼,方垚的人将他迎到三楼的雅间。
他取下帷帽,笑着推开门,“方大哥,我来迟了。”
屋内靠窗摆了张小桌,方垚坐在右侧,闻声朗声道:“诶!不急不急,快来尝尝新到的一饮无,好酒!”
段小双坐在他的对面,自己沏了杯酒,轻轻一嗅,笑说:“还未喝呢,只闻酒香就似是醉了。”
“就知道你喜欢!”方垚捏着白瓷杯,悠闲地轻晃,“这可是大沂南边最时兴的酒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酒气纯正舒适,并不呛人。”段小双饮了小口,抿唇品尝,语气颇有些惊艳,“确实是好酒,入口清而不冽,回味香而不苦,余味醇厚绵润,倒是和这个一饮无这个名字很相配。”
方垚年近四十,面目周正,蓄了长须,愈发气度不凡,远远瞧着,颇有几分武生气概。
他问道:“和风津的酒相比如何?”
段小双:“风津的酒更冽更辣,滋味不同,自然无法比较。”
方垚笑一声,说:“风津城的人喝惯了烈酒,偶尔换换口味,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新鲜事。”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段小双也不好再装不懂了,便道:“风津所产的酒远近闻名,若是能打通南北水陆商道,定会大受欢迎。”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方垚沉吟片刻,似是被点醒一般,“瞧我这酒蒙子,竟忘了这一茬生意!”
段小双心知肚明,也不戳穿他,以清淡一笑应付了过去,见方垚主动为他斟酒,心里一惊,面上也露出惶恐,“大哥,你这是……”
方垚按下了段小双的手,继续道:“只是这桩生意,早已不缺人做。”
“原来大哥是担心这个?”段小双早有预料,眼睫一垂,“不过是些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辈,不足为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方垚摇头,微叹道:“人言可畏啊。”
“大哥若是放心,可以交给我办。”段小双葱白的手指捏着瓷杯,肤质堪比白釉,他饮尽了杯中酒,“我保证,结果定然让大哥满意。”
方垚爽朗一笑:“好!”这一声在他喉咙里酝酿多时,此时终于说出,又补上几句,“有你相助,我自然放心。”
段小双酒量不差,但并不贪杯,只夹了一些清淡的菜吃,和方垚说了一些寻常事。方垚显然心情大好,主动和段小双说起他现在做的生意,有许多都是段小双已知的事,但是他还是适当的露出迷惘或是惊讶的表情。方垚饮了不少酒,对此没有怀疑。
他提及一个人名,引起了段小双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