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特么的,就没法谈了啊。 宋秋月也知道张三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反抗,朝杨明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再跟舅舅争执了。 “先生,舅父正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容某回去跟母亲大人禀告一二,让母亲大人劝劝舅父,某先告辞了。” 宋均道了声歉,急匆匆走了。 酒席不欢而散。 杨明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气得牙痒痒。 这老头,也太不通情达理了! 拿钱的时候那么痛快,让他嫁外甥女,跟要砍他头似的! “不识抬举。” 柳长风也有些愠怒,张三好端端提两个孩子作甚,这简直是在羞辱他们柳家。 杨明眼见他已经把手放在了剑柄上,吓了一跳:“二舅哥,你先把剑放下,别激动。张老头是脾气臭了点,罪不至死啊。” 生气归生气,杨明还真没动过歪念头。 张三毕竟是宋秋月的舅父,不看僧面看佛面。 况且,他在张家村建酒坊、修栅栏、招护卫,这一桩桩一件件,张三都是出了大力气的,对他多少有些恩情。 一码归一码,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起了杀心。 但他这位二舅哥,可就真说不定了。 杨明走到柳秀娘面前,低头认错:“秀娘,都怪我,让你跟孩子们受气了。” 柳秀娘摇了摇头:“官人言重了。张公和宋娘子情同父女,难免有些介怀,这不能怪官人,也不能怪张公。二哥,你也莫要吓唬官人了。” “哼 。” 柳长风冷哼一声走开了。 杨明神情颓唐。 张三宁死不从,让他放手,他也绝对不愿意。 难道非要霸王硬上弓,先上车后补票,让张三硬着头皮认下他这个外甥女婿? 可古人最重名节,这样可就毁了秋月的名声。 他脸皮厚不要紧,秋月到底是个女孩子,被人指指点点,心里也不会好受。 杨明左右为难。 柳秀娘也替他觉得心急,斟酌道:“官人,以妾身之见,张公爱才……” “他是挺贪财的,你说我要给个十万两聘金,他是不是就愿意了。” 杨明认真思考这个方案的可行性。 柳秀娘哭笑不得:“妾身说的不是黄白之物,而是才气。张公屡次说过,要替宋娘子找个举人老爷,官人何不去考个功名呢?官人如今茅塞顿开,若是肯苦学几年,考个举人,定是轻而易举。” “娘子,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解……” 杨明叹了口气。 自家人知自家事,什么短歌行、虞美人,那是他的东西吗? 那是集千古大成之作,在中华泱泱五千年中留下的名篇佳句啊。 至于他自己,完全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 他的优秀,那是在前女友补习班里,深入浅出、上行下效学会的。 糊弄人还可以,考科举,不太行。 要考举人,就得会诗赋、经义、论、策四项,而且都是命题作。 杨明也不能保证,考官出的题目,他一定能有合适的章抄。 且大兴国轻诗赋重经义、策论,换句话说,是为了考验士子对四五经的理解,和对政务的才干。 这两者完全是杨明的盲区。 考了,不一定考得上。 考不上,就会很丢脸,白费了他在腊八诗会上刷的声望。 杨明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这个方案,立刻就被他排除了。 但柳秀娘的话,倒让他想出了另一个点子。 张三想将宋秋月嫁给举人,除了利益考量,还有一层便是为了名声好听。 自古以来想刷声望,除了在科举考试中一举成名,还有个办法,就是著立传。 只要天下人读了他的,认可了他的才华,即便不参加科考,也能满足张三的虚荣心。 “谢谢娘子,我有办法了。” 杨明抱住柳秀娘,猛亲了一口。 柳秀娘一头雾水。 第二天起,村里还洋溢着过年的喜庆,杨明却一头钻进了房,开始抄一本惊天地、泣鬼神的神。 冬去春来,正月里,天下发生了三件大事。 其一,白国使臣在京师纵马伤人,百姓怨声载道,朝中百官毫不作为,唯有齐王世子挺身而出,怒斥夷人,迫使白国交出了伤人恶徒,民间争相传唱,一时声威无二。 其二,一直卧病在床的九皇子忽然病重,终究是没有熬过绍定二十二年的冬天,成了宁宗最后一个夭折的儿子。至此,宁宗皇帝再无亲生子,皇位后继无人。 其三,权相秦献忠之母,秦老夫人年事已高 ,偶感风寒,一病不起,享年七十有三。丞相以丁忧之名,上致仕,圣上不允,改为由嫡女秦舒雅替父守孝,不日返乡。 当然,这些跟杨明暂时没什么关系。 正月里,他也干了三件大事。 第一,他以马蹄铁为条件,说服江镇南留下了那三百流寇,并在开拔戍边途中,领军“路过”黟山,“顺手”扫荡了刀狼军余孽。可惜的是,头领陈庆还是带着夜光杯一起跑了。 第二,由二舅哥柳长风贡献出了勾魂夺魄丹,控制住了刘刀疤,让他回城散播谣言,声称他已经抢走了杨明从明州买回来的粮食,酒坊原料岌岌可危,早晚倒闭,万源大喜。 第三,他的写完了,发现纸张质量太差,印刷成本又高,于是改进了造纸、印刷技术,开了一家坊,正在加班加点印刷他的著作,只等面世,一鸣惊人。 一眨眼,就是一个月。 等杨明走出房的时候,竟有些恍如隔世。 门口的柳树已经抽出了新芽,他慢步走去酒坊。 戴着枷锁的流寇们正在干活,低眉顺目,手脚勤快,看着非常老实,一点也不像穷凶极恶之人。 因为柳长风就站在边上,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偷懒,立马就是一颗石子丢过去,精准地
打中穴位,让人痛不欲生。 铁面无私这个词,放在别人身上是形容词,放在他身上却是事实。 银色的铁面,在太阳底下反光,看着就渗人。 “辛苦二哥了 。” 杨明跟他打了声招呼,走进了一间厢房。 陈贺死了,陈羽却没有死。 这傻大个生命力太顽强了,中了三百多剑,身上没一块好肉,也没人管他,硬生生流了三天血,竟然还是没死。 杨明本来也不想管,柳秀娘却有些于心不忍,便把他挪到了酒坊伙计住的厢房里,每天还端饭给他吃,让伙计帮手替他擦擦身子。 一个月过去,他身上的伤已经全长好了,可人却一直没醒。 杨明刚走进去,就看见柳秀娘在喂米糊。 陈羽人事不省,柳秀娘喂得很辛苦,一勺能漏半勺,但她还是不厌其烦,像哄孩子似的,不时跟他说说话,让他张嘴、咽下去。 也不知道陈羽能不能听见,杨明叹气道:“秀娘,我看他八成是变成植物人,醒不过来了,你也不必白费功夫了。” “官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妾身左右无事,若能救他一命,也是替官人积福了。” 柳秀娘说着,忽然愣住了:“官人快过来看看,他是不是动了一下?” 杨明赶紧走过去一看,傻大个手指动了两下,眼皮子也在颤抖,猛然睁开了双眼。 “不好,他醒了!娘子快跑。” 杨明拉着柳秀娘就跑。 这傻大个一直在昏睡,根本就不记得柳秀娘照顾他的恩情,万一一拳头砸过来,他们俩可就变成肉饼了。 “二哥,救命!” 杨明刚喊了一句,陈羽也喊了一句话:“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