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坐在椅子上,微微翘起嘴巴,双手抓住椅子的扶手,大有你拖我我也不会走的模样。却又在看见来人之后,眼里闪过一丝强势,瞪着来人,威胁恐吓之意溢于言表。
而季海棠转过身,看着那人,一身灰色衣裳,三千烦恼丝盘了起来,其中夹杂这不少的白色,苍老的面容,带着沉沉的哀色。
看见季海棠,这张脸上才勉强的挤出几丝温和而又慈爱的笑容来。
也许,看着这张脸,会觉得大概这人已经是五六十岁了,显得老态。
可实际上又怎么知道,这人不过才四十出头啊。
季海棠见着她,不知怎么的,鼻头酸涩,眼睛里泪意朦胧,张了张嘴,似有千言万语,又不知道如何说起。
“海棠,”还是来人轻轻的叫到。
这一声海棠,犹如洪水,彻底冲破了季海棠眼里的大坝,眼泪再也挡不住,像是一场滂沱大雨,直往下掉,有多久没有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了?
一年,两年。
“娘,”季海棠这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喉头哽咽的厉害。
“好孩子,别哭了!”
来人正是痴傻多年的赵氏,
季海棠的亲身母亲。
这些年来,赵氏一直呆呆傻傻的,即使有时候说一两句话,也只是问,季峰怎么没有回来?
可今日明显不同,赵氏双眼不再呆滞,季海棠终于在她的眼睛里看不见空茫。
这双眼睛,虽然悲伤,但至少,它有有色彩的,有感情的。
而这些都代表着,赵氏,清醒过来了!
这应该是这些年来最好的消息了。
“哟,赵氏,这是,醒了?这么些年,我当你也随我那儿子去了呢!”张氏对赵氏自然是不怕的,赵氏可没有季海棠的强势,她只是个普通人,习惯了忍耐。
“劳您挂心了,儿媳,这些年浑浑噩噩,今日方才醒来。”赵氏低眉顺眼的。
季海棠可见不的张氏欺负自己娘亲,里面挡在了赵氏身前道:“我娘醒来是开心的事儿,有些人可不要触霉头,不然,小小教训,不成敬意!”
“你,你,”张氏你了半天,终究没感吐出一个字来。
“海棠,到底是你爹的父亲,你的爷爷,既然他病了,其他几房出了钱,咱们也逃不掉,也免得让人笑话,给钱就是了。”赵氏拉
住季海棠的手腕,看了一眼张氏一眼道。
看来,张氏来要钱这事儿被站在屋外的赵氏听了个彻底眼瞧着季海棠不愿给钱这才出来劝阻。
季海棠看了看张氏,冷笑一声,却道:“养不熟的狼狗,捂不热的石头。”
赵氏按了按季海棠的手腕,目带责怪,却并不很深,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纵使你奶奶她作恶多端,但你爷爷毕竟并未说什么,只能算是无能懦弱罢了,就当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帮他们一把,听娘一句劝,可好?”
见赵氏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季海棠就如赵氏话里所说,算是给赵氏一个面子,给死去的季峰一个面子,季海棠点了点头,算是答应道:“哼,五十两银子拿去,但是,这钱必须是给季正义治病的,可别给我胡乱私藏。”
季海棠从袖口里摸出一张银票,甩到张氏的脸上,也不等张氏来接,就松了手,银票从张氏的眼前划过,如同断线的纸鸢再空中画个圈,掉落在张氏的膝盖上。
虽然要到了钱,可这般侮辱,张氏哪里受得了?咬牙切齿,眼中带火,却又在季海棠的
冰冷视线下将要出口的怒骂艰难的咽下。
“怎么?要了钱,还想蹭饭?还不走?”季海棠冷瞥。
张氏的屁股就如同被针扎了一下,腾的跳起来,把五十两银票收入胸前,灰溜溜的走了。
没了张氏这么个令人厌的家伙在了,季海棠和赵氏拉着手,坐了下来。
“娘,您什么时候醒来的?”
“就今儿早,突然回过神,这几年虽说我神志不清,但有些事情还是知道的,比如你养鱼赚了大钱,还有买这新房子,若不是还知道这些,今儿醒来,我恐怕连自己在哪儿都要分不清了!”赵氏长叹一口气,缓缓道,神情里有挥之不去的落寞与哀愁。
自从季峰死后,赵氏便是痴呆不见好,时隔两年,赵氏总算从浑浑噩噩里挣扎出来,可季海棠担心的是,赵氏既然醒来,必然不会再如痴呆那样能够哄骗的了。季峰的死终究还是要摆在她的面前。
尽管逃避了这些时日,可终究是逃避不了的。
季海棠小心翼翼的避开有关季峰的话题,笑意盈盈道:“娘,你醒来是好事儿,可是海海和海安都不在,否则要
高兴的跳起来呢。”
赵氏也笑了笑,握住季海棠的手道:“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别人家的孩子十几岁都还在父母的呵护下长大,可自己的孩子呢?没了爹,娘也痴傻,又拖着两个妹妹,外加上一个前途暗淡的夫家,还有一个处处刁难的奶奶。
想到这些,赵氏心疼着季海棠的辛苦季海棠小小年纪便要抗下这么重的担子,赵氏的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接连不断地砸在手背上。
季海棠笑了笑,并不觉得自己这些年有多苦,反而觉得充实而有趣,直到现在,她都有一股成就感。
“娘,没事,我不苦,我们这些年日子过得也不差呀,女儿可开心了呢!”
季海棠越这样说,赵氏的心便更疼一分。
怎么会不苦?在她看来,季海棠的笑容,只是在安慰她。
“唉,是为娘不好,为娘自私,为了你爹的死……唉……”赵氏长叹一声,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自家夫君的音容笑貌,可渐渐的,那张她熟悉的面容,还是化为了碎片,一点点消散。
季峰,不在了啊,赵氏始终都得面对这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