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宛如银色长矛般优雅而锐利的“辰星光芒”号舰桥,蒙巴顿伯爵看着前方被苍蓝色的轰鸣机群疯狂蹂躏的舰队,发出仿佛猛兽般的咆哮,他的声带恐怕是第一次以如此高的频率震动着。
“那个家伙,那个亵渎者,根本就没什么本事,在模拟推演的时候被我完胜的人,凭什么,凭什么!”
其实,蒙巴顿比谁都清楚这场惨败的原因,那就是在航母和舰载机的组合面前,传统的大舰巨炮完全过时,从战术角度来看没有丝毫值得怀疑的余地,只不过要让这位从小就被当做“天才”培养的指挥官的内心,接受这个明明白白的结果,却有种撕心裂肺般的纠结。
帝国军人对于战死疆场没有丁点的畏惧,奉行骑士精神的他们对于强大的对手也始终保持着足够的敬畏之心,然而由于时代的变革而带来的这种碾压式的失败,则是仿佛是一种嘲弄般的羞辱。
当原本积累的战斗技能与经验变得毫无用处,当崇高的战场觉悟变得无处宣泄,荣誉这个词汇,比庸俗的笑话还要单薄而低贱。
“他,他,他,只不过,只不过是!”
看着那些完全按照自己的战斗理念而改装完成的“仲裁者”级战列巡洋舰那优雅的舰体上不断升腾起来的爆炸火球,再看着显示屏里面呈现出来的丑陋到极限的敌舰,蒙巴顿在各种内分泌物的作用改下,已经变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有机集合体,“只不过是把那些小飞机,装到战舰上而已,这样的战斗,我绝不承认,这样的胜利,你拿去了,又有什么意义??”
舰桥内,所有的幕僚、副官和操作战舰的舰员们都默默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状态的指挥官,被誉为“千年一遇的战斗奇才”、以第一名的成绩从比皇家军事学院更高端的帝国海军大学毕业的年轻贵族身体里,从来释放的都是无尽的自信与威武的气魄,哪里会是眼前这个表情和身躯都扭曲到了极致的生物。
“这也,未免太轻松了一点吧?”肖特所驾驶的轰鸣机,所有的炸弹都全部命中目标,但他却很是疑惑,“好歹也是帝国的正规舰队,怎么会乱成这个样子。”
“不大对头…”还在努力系学习着战场分析和舰队调度的楚凛都看得出来,帝国十六舰队的表现实在是烂得可以,“这难道是什么特别的战术?似是而非、出其不意,那个什么超级无敌天才,打的是‘百花错拳’么?”
把眼前星际战舰之间的科幻战争联想成了武侠故事,让楚凛内心不禁一阵窃笑,不过联想到就在他穿遇到这个世界前几天才刚刚过世的金庸先生,突然又泛起些许的酸楚。
且不管这位宅男的内心活动,整场战斗帝国舰队的运作的确匪夷所思,因为再无能的提督至少也应该知道,在舰队遇袭的时候把巡航阵列变成战斗阵列,而打到现在第十六舰队从来没有过系统性的阵型变化,而是直接就乱作一团,所有的战舰几乎都是各自为战的状态。
以高航速和犀利的攻击为核心战法的“仲裁者”级战列巡洋舰并不以防御见长,在巨量携带了高爆炸弹的轰鸣机面前显得脆弱不堪,加之指挥系统几乎瘫痪,完全沦为了可悲的靶舰,两、三个战机编队俯冲下去就能结果掉一艘。
然而,位于舰队核心的旗舰“辰星光芒”号明明还没有被攻击,好端端地漂浮在宇宙深空。
“可恶!可恶!可恶!”因为过量的愤怒而整个嘴唇都变成紫黑色的蒙巴顿,跟他的舰队一样处于一种极限的凌乱当中,“不想输,不想输,不想就这样输掉!”
毫无疑问,这位“天才”指挥官依旧怀着对胜利的无限渴望,但当前的战况换成谁恐怕也回天乏术,然而“已经没有办法获胜”这个理念俨然成为一种诅咒萦绕在他的心头,完全阻塞了其他思维的通路。
“不能胜利的战斗没有任何意义,如何减少损失是弱者才回去思考的问题。”
蒙巴顿伯爵经常把这句话挂在嘴边,然而当残酷的现实真真切切地摆在眼前的时候,倒也证明他确实“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对于“弱者的问题”压根就没有去思考。
就在300架苍蓝色的轰鸣机完成了酣畅淋漓的狂轰滥炸返回母舰补充弹药和料的时候,150架火红色的雷霆机正好杀到,对于已经乱作一团的舰队,星空鱼雷的威力恐怕比精准的高爆弹要来得更为深沉!
……
另外一边的战场,坎贝尔成功引开第九舰队旗舰周边的护航战舰后,抓准对方稍显空虚的防御完成了攻击,没有外围防护的“烈日壁垒”号短时间内被命中了9枚鱼雷。
依仗于厚实的装甲体系,战舰并没有被击沉,尼古拉侯爵在剧烈抖动的舰桥内,依旧完成了对舰队的调配工作,将阵型整个收缩回来,现在的战况已经不是输赢的问题,而是找到机会让残余的舰队尽快撤离战场,减少损失这种“弱者的问题”在他这里是必须要好好去思考的。
“芭芭拉,你带着实习军官撤离旗舰!”爆炸所引发的震动暂且消失之后,尼古拉对自己的副官说道。
“我不要!”芭芭拉的表情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坚持,“老爷子,如果都要死的话,我就跟你一起战死!”
“帝国军校现在都在教些什么东西。”尼古拉的眉头带着从未有过的冷峻表情,“为什么年轻人一个个都想着要去死?”
“既然选择来到战场,我早就做好了觉悟!”芭芭拉的眼神坚毅无比。
“战场不是坟场!”似乎从来不会发怒的尼古拉只需要微微地提升音量,一种无形的威慑力就会整个扩散开来,“都没有好好活过的人,哪有资格说死就死!”
“.…..”
“带着军校来的那些学生,给我回去!”尼古拉把刚才在震动中打翻的茶具一一摆好,把最后剩余的一点茶水倒入了茶杯,“等活到我这个岁数,要死要活,随你们高兴!”
“老爷子!”一直保持着坚强的芭芭拉,还是猛地哭了出来。
“走吧,磨磨蹭蹭的,像什么话?”说完,尼古拉将最后一口红茶一口喝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