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纲不振啊!”白冉一边露出自己尖细的牙在链子上咬着,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感叹,“你这才新婚第一天,就被她欺负成这样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墨寒川推了一下他的脑袋,免得他的口水滴到自己手上:“她去哪里了?”
“无量天。”白冉又咬了两口链子,咬得自己腮帮子都酸了也没在上头留个印子。
他羞恼地拍了那链子一爪子:“这是沧雪从哪里搞来的?”
“应该是山墟君的困龙锁。”
墨寒川说着又好气又好笑。这东西他也只见过山墟君用一次,生生绞碎了对方的骨骼和魂魄,收回来的时候上头浸满了血,随后那些斑斑血迹被链子吸食得干干净净,是个杀气很重的凶器。
结果羽烛白竟然把这东西用他身上了,就为了不让他出门,还下了个挺能唬人的“以身相替符”。
白冉拿这东西是没办法了,干脆盘着身子在墨寒川手边蜷缩着打算睡一觉。
“白冉,”墨寒川捋了一把他的耳朵,说,“去把朔风箭取来。”
羽烛白是在莲海边找到羲和的。
离曜紧紧跟着她,寸步不离。在离曜的印象里,哥哥是个沉默、温柔得没有脾气的人,在一众武神之中也显得格外弱。而羽烛白的所作所为称得上是劣迹斑斑,难保她会不会和羲和动手。他生怕哥哥在羽烛白这尊凶神的盛怒之下受了欺负,硬生生地插在了两人中间。
“稀客啊,沧雪神君新婚燕尔,怎么不陪昆仑君,反倒跑来无量天?”羲和一身滚着金边的白袍,眉间的金色翎羽印记纯净无瑕,池子里白玉似的莲花都被他比下去了三分。他的笑容好像刻上去的,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不会有,让人生不出一点厌恶来。
羽烛白眼角一低,目光扫过桌案上的香炉、古琴,再从羲和笑盈盈的脸上划过。她的目光实在是露骨,带着**裸的恶意,刺得离曜忍不住按上了长枪的枪杆。
“我想和你单独谈谈。”羽烛白一撩袍角,在他对面坐下,却是看着离曜,“无量天相当于天道的手掌心,我能翻出什么花来?就算我杀了你哥,你也来得及把我扒皮抽筋。况且我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天,还没活够,不想找死。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离曜,下去吧。”羲和笑容不变,“我和沧雪神君说几句话。”
离曜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明鉴和我说,寒川是为了我死的。”羽烛白的指节一下一下地叩着桌面,富有节律的敲击声压迫着人的心弦,“我当时就在想,她背后的人得多么神通广大,才能窃听到神帝和寒川说的话?还有那个带走寒川魂魄投入血莲花池的人,不可能凭空做到这件事,他必然和寒川有过接触。其实以你在神界的地位,我应该很容易就能联想到你,可你实在是太安静了。”
“有的时候,适当让别人‘看不见’自己,是一件很方便的事。”羲和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低垂着睫毛笑了起来。
在这样的境况下,羽烛白竟然还觉得他睫毛上凝聚的光辉点缀得这个人像是在发光,看不出一丁点阴暗的地方来。
羽烛白收敛了笑容:“为什么?”
“其实,如果殿下你安安分分地在昆仑山待一辈子,这件事本来和你也不会有关系。如果天裂之战神界败了,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些事了。”羲和露出一个苦恼的表情,“谁让你横空出世,搅了我的局呢?没了山墟君,又冒出来一个沧雪神君。你们白龙一脉还真是生生不息啊!”
“你憎恨天道。”羽烛白得出了结论。
“是,我恨天道。”羲和不再模棱两可地搪塞她,直白地承认道,“你不恨吗?就算山墟君现在从坟里爬出来,也不敢说他不恨天道。你们白龙是最应该恨天道的,却偏偏一个个前仆后继地上去送死,真是荒谬。”
“山墟君没有坟。”羽烛白呛声道,“应不应该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随便吧。”羲和耸耸肩膀,“我只是给你一个忠告,别再插手了,好好回昆仑山过你自己的日子。”
羽烛白冷冷地看着他:“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就算我横死当场,你也挽回不了什么。”羲和淡然笑道。
羽烛白终究还是没有拔剑。她走的时候看见离曜瞥她一眼,然后急急忙忙地上前去看羲和有没有事,突然觉得他也挺可怜的。
小凤凰这辈子最崇拜的两个人,一个是神帝,一个就是他哥。
结果神帝死了,他连个可以恨的人都没有,他哥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光风霁月。羽烛白不知道是被山墟君养得对对方一点期盼都没有的自己可怜,还是做着一个迟早会醒的美梦的离曜更可悲。
回昆仑山的路很遥远,羽烛白想了很多。
明鉴因为想要改写镜心宿主的命运而死,苏若秋因为镜心而死,归根结底,都是神帝造的孽。可神帝也不是突发奇想就把镜心剖出来了,虽然羽烛白还不知道原因,但应该也是因为天道。
阴阳、平衡、秩序、苍生……
羽烛白只觉得自己脑门上的筋突突地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