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畅阳府至崎东府的路上,都是山道,蜿蜒陡峭,偶遇阴雨缠绵,山石松散,便会有从崖上塌下来的泥石堆砌山道,使人寸步难行。
“大人,前方道路被泥石截断,请大人在马车里稍作休息,切勿出来,由卑职等清理道路再行上路。”
“好。”林销慵懒地倚着,手里卷着一本,扉页写着“逍遥游”三字。
阮希希好生无聊,一路上林销不曾主动开口和她说过一句话,没想到这个在朝野里油嘴滑舌的大奸佞,竟然私底下是个锯嘴葫芦,闷的很。
阮希希向来不爱人那套诗词歌赋,也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摇头晃脑摆弄采。先前在末春府的时候,附近的院里,就经常有不知天高地厚的读人躲在她家院子门口来张望她,甚至时常还有尾随她出入的,叫阮希希觉得厌烦。
马车停了下来,阮希希揭开窗帘,但见青山绿水,薄雾绵绵。侧头余光一瞥林销,剑眉细目,温尔雅。
“哎——”阮希希叹气。若是那位秦花旦没有死,或许这路上还有些意思。但如今她死的凄惨,自己既没有保住她,也没有保住张山武。真是惋惜可惜可叹……
这些人倒也真想不开,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总是有点希望。若是自己也像他们那般丧气,也不知道要死上多少回,世界上早已没有了阮希希这号人了吧。
“翻过这山头便能到崎东府了,”林销翻过一页,从后露出一只眼睛,扫着阮希希,“那里没有洞庭鲈鱼,却有崎山鹿茸。”
“真的?!”阮希希眼睛一亮,舔了舔娇嫩的嘴唇。
林销忍住笑,“一两金子这么一小碟清炒鹿茸,”他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你能吃得起?”
阮希希娇滴滴道,“我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丫头,哪有钱去吃崎山鹿茸……只不过……不知大名鼎鼎的林布政使是否有心孝敬我这未来的大晋宠妃呢?”
林销眼中锐光一闪,搁下卷,“你真的想通了?”
阮希希托着腮帮道,“嗯,想通了,都听你的呗。”
林销凝视着她娇俏的容颜片刻,默然不语,重新拿起“逍遥游”阅览,只是这卷面上的字变得虚无缥缈,怎么也读不懂……
“大人,路面清障还需要一些时间,前面有个茶寮,大人可以先去喝杯茶休息。”
马车里阴闷潮湿,林销抖了件披风罩在身上,却不顾衣裳单薄的阮希希,独自弯腰下车。阮希希冲着他的背吐了吐舌头,不明白他忽然间的冷淡,跟着也跃下马车。
十二卫还在清理塌方下来的泥石,前方不远处一个拐角,果然有个茶寮。
阮希希见林销停顿在那里,便凑上去问,“怎么,不过去坐坐?我瞧着那儿茶香四溢,锅里必然还炖着一些卤味,在这样阴霾的天气里喝上一盅热酒去去湿气,是最好不过的了。”
林销道,“荒郊野外,却有一处这样的茶寮,你不觉得奇怪?”
阮希希“噗嗤”一声笑。
林销皱眉,“你笑什么?”
阮希希背着手绕到他的面前,一边观察他的神情一边道,“你是不是怕了?”见林销不回,阮希希笑意加深,“这不还有三个十二卫哥哥跟着你么,你怕什么?莫不是平日里做多了亏心事,怕人来寻仇吧?”
林销冷眼看着她,“看来你掩藏武功,也是怕人来寻仇。”
阮希希噎了一下,大摇大摆道朝着茶寮走去,“我的仇家肯定没有你的多,而且,我既明知道打不过你的十二卫还拼命使用轻功逃跑,你当我傻么?”
与其那样,还不如掩藏实力,或许在必要的时候还能派上用场。
“大人……”十二卫跟上。
林销见他们来了,便道,“走吧,就去茶寮坐坐。”
甫一入座,便听见稍远处一个巨雷轰鸣炸裂,地面仿佛振动了一下。林销脸色骤白,放在桌上的手指似乎抖动了一下。电光闪动之间,侧首看见阮希希,但见阮希希双手抱着头缩着,捂着耳朵,纤眉紧紧皱着,浑身抖个不停。
林销暗道:莫非她也怕雷?
那阴绵的小雨顿时变成了倾泻大雨,雨珠如豆,噼里啪啦一阵猛砸。稍远处的马车已经在雨幕之中变成了依稀的一道影子,那影子边上还弯腰清理道路的,是留下的九个十二卫。
还有三个留在林销与阮希希的边上。
“轰——”又一个雷声炸裂在身边,林销还未从这种震慑中反应过来,便觉得怀中多了一个柔软之物,鼻间被她身上所带的香味充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