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文学

第12章 当呼吸化为空气

人到中年总会越来越多的接触到病痛甚至死亡,妈妈从查出食管癌已过去了一年八个月,三个月前,病情突然急剧恶化,吞咽困难,起初只是吃不成固体的食物,随之很快演变成连流食也吞咽不下去,在这样的年纪,已没法进行手术,估且不说手术成功后的存活率也只是一年,而放疗的痛苦近似于催残,种种迹像使我们选择了中医的保守治疗,这期间吞咽的艰难,中药的奇苦难闻,身体上病痛的折磨、种种的无助,除了母亲,我和姐姐更是感到极度的精神折磨。

姐姐的劳累自不必说 ,对于即将可能失去亲人的巨大的精神打击,我们谁都没有思想准备,姐姐常常夜不能寐,以泪洗面。六月的夜晚已有些闷热的味道,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在滨河南路的河堤上,神情恍惚,渭河两岸灯火闪烁,万家灯火一片祥和,而此刻,我却只觉出这广袤的夜空无限的凄凉和落寞,我是一个多么可怜的人,一个即将要失去母亲的人,想到这里痛到不能呼吸,边走边放声大哭,此时已夜深,行人寥寥,面对满天星斗我不断祈祷,希望耶和华可以给母亲再长一点的生命,让大限来的晚一些,再晚一些。哭到无力,自己又慢慢地走回家去,这样的光阴和岁月,对于中年的子女,多半是要经历的吧。可是又是多么的悲伤和无奈。

母亲在这样的时日里却表现出与以往迥然不同的坚强和镇定。她每日只要不是很痛苦就会赶着做她的十字绣,劝她歇一下,她头也不抬地说,不能歇,我怕我做不完这些活……无言的沉寂,满心的悲伤不知该如何说。母亲变了,她沉静而留恋每一个和儿女相处的时刻,她渴望两个女儿能时时陪着她,多陪一些,再多一些。

中午,她躺在床上,原来胖胖的身体已瘦削的只剩骨架,我从身后拥抱住她,我的妈妈,这个带给我生命的女人,前半生经历了太多磨难坎坷的女人。眼看着生命的无法挽留和流逝,却无能为力,无限的悲伤不能自抑。

想起我还是孩童时,爸爸让我去妈妈工作的地方叫妈妈回来吃饭,那是一个下着大雪的天气,我一路小跑的去找妈妈,妈妈,妈妈,我大声叫着,蓦地我的脚 步顿住了,那个背对着我坐在只有三面围墙没有屋顶的房间里烧火的人,俨然已成了一个雪人,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偶尔给灶炉里添些柴火,头发已让厚厚的雪完全覆盖,我愣在那里,从来不知妈妈的工作环境是这样子的,小小的心灵有了巨大的震憾,而妈妈却浑然不觉,她已对生活的苦难变得麻木,或者说是达成了某种妥协,这是她的生活常态,而我只是第一次察觉。妈妈以她坚韧意志和信念在这个薄情的世界里深情的活着。

一直不敢也做不到静下心来谢谢妈妈,可是妈妈却这样匆匆地走了。

还记得那天早上上班时还在电梯里,嫂子打来电话,说妈妈不行了让快上来,遗像都来不及取,因为时间太早,刚刚八点,照像馆还未开门,我匆匆地下电梯,大口大口地深呼吸,感觉到心口砰砰地响,在心里告诉自已要镇定,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到停车场,在去父母家的路上,开始下起了小雨,心里高度紧张,大口的重重的呼吸,及至到了院子里看到姐姐的车已停在前面的路上,急急地将车随便停在路上,进到家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房间里弥漫着,妈妈的房间窗帘是拉上的,房间阴暗,加是天色阴沉,使得一切阴暗凄惨,映入眼帘的是妈妈的床边围着爸爸、姐姐、姐夫、侄女、嫂子,妈妈已穿上了白色的老衣,只是还未完全整理好,姐姐已哭的喘不动气来,说,妈妈,你都不等等我,我就回家了一晚上,你就不等等我,我急急地跪在床上,看到妈妈双目紧闭,摸她的手还是温热的柔软的,一如从前。尽管一圈的人都在啜泣,但我好似哭不出来,只是紧张的想要先给妈妈将衣服穿好,老衣很复杂,分内衬、夹衣、棉袄和罩衣,袍子,之前姐姐和嫂子已将老衣套好用线缝在一起了,给妈穿好老衣,六个人吃力的掇着小细步将妈妈往小房间的客厅里抬,悲伤加上小心,使得抬动的格外吃力,终于将妈妈抬到客厅之前搭好的木板上,放下后,我又伏身去摸妈妈的手,她的手依然温热,身体依然柔软,看到用白布盖脸的那一刻,我才猛然惊醒一般,我的妈妈,她已停止呼吸了,无法置信的我去抚摸她依然温热清瘦的脸庞,一遍遍地叫妈妈,妈妈,这时悲恸才剧烈地击打我胸口,让我痛到哽咽。

嫂子说不能将泪水滴在妈妈身上,我去亲吻妈妈的脸庞,竭力的忍住眼泪,而其他人早已泪流满面,外面天色越来越暗,开始下雨了,而一切还没有准备妥当,昨天和姐姐、嫂子在镇上采买时,还做了分工,准备周一去采买布置,因为我们心里觉得妈妈虽然一直昏睡,但是还不至于这么快就不行了,可是妈妈却没有等我们,她在周一早上八时零五分停止了呼吸,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熟悉的床上空空的,不再有妈妈躺在床上的身影,而在小房间的厅里,妈妈再没有了痛苦和呻吟,再也不用让人给按摩和揉捏,她静静在躺在那里,我再次去摸妈妈的手,她的手依然有余温,只是稍有些凉意,指甲依然有血色,是一贯的偏白色。我好似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

我的妈妈,怎么会突然说没就没了,她没有留下一句遗嘱, 一句话。

之前的几天从医院抬回来的妈妈一直在昏睡,她已不给任何一个孩子叫妈妈时给出答应和表示,她只是在前两日的昏睡中偶尔无意识地问,孩子们呢,孩子们去哪里了?或者是在我开车上班走后很久说声,路上开慢点。她的意识其实在那几日就已经时有时无,大片的阴醫像乌云在她的脑海里漂流,意识时隐时现,妈妈肯定是在和死神做抗争,她大口呼吸,但确切的说是大口的呼气而很少吸进气去,她像一个溺水的人在死亡的海里挣扎,一会儿可以露出头来呼吸一下,一会儿又沉了下去,而最终, 这种生命的抗争在8月1日的早上停止了,她的灵魂慢慢地升到高高的云端里,没有了痛苦,安祥而平静。

下午三时,雨下大了,我蹲下身去摸妈妈的手,这时她的身体已开始变得僵硬,我抚摸她的手,手心朝上,微微蜷曲,手是凉的,指甲由最初的淡粉色开始变成了淡铅色,不再有之前的温度,我这时仿佛才从心里明白,我的妈妈,她是真得离开我们了,以后,我们就是没妈的孩子了。再也吃不上妈妈做的粉蒸肉,再也吃不上妈妈做的香香饭,再也没有人在我叫声“妈”时回应我,再也没有人招呼我去闻她种的月季有多香,去看她的花儿有多艳……我的妈妈,她真的再也回不来了,我再也叫不醒妈妈了,她不是睡着了,而是永远醒不过来了。

她没有给我们留下一句话,她就这样在昏睡中离开了她放心不下的亲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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