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车飞过满目疮痍的有施氏,虞期半掩窗帘,面沉如水。
英招似能体会到虞期的心情,忽而说道:“久姚姑娘这次将腾云之术发挥到极致了,我竟追不上。”
虞期叹了口气,道:“和她相处这许多时日,对她的性情你也当了解了。她做事便是这么不遗余力,一旦下了决心就定是全力以赴,甚至不惜玉石俱焚。”
英招道:“可要是一直追不上久姚姑娘,真让她见到夏帝了,夏帝会不会把她一起抓走带进宫里?”
虞期沉默片刻,说道:“既然她选择面对,便给她这个机会。若事态发展到她控制不了了,我们再将她带走就是。”
“明白了。”英招道:“不过山君,都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是这么客观冷静啊。”
虞期轻哼一声,没想理它。
***
这是久姚平生第一次如此自如的使用腾云之术,这门仙术对凡人来说,很难习得,司宵也没对久姚抱什么希望,只当是多教她一门手艺。
她驾着云,飞过山河万里,在浩浩荡荡的夏帝王师前,缓缓飘落。
一片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看她,而她却第一眼就看到了华丽战车上被夏帝搂在怀中的妺喜。
“阿久!”妺喜惊得立起身。
“妺公主。”久姚嫣然浅笑。
荒野的风呼呼作响,翻扬起两人的衣袂,好似两团鲜亮赤红的火焰在熊熊烧。军中皆是些热血方刚的男子,哪曾见过这样的惊艳,一时之间,痴的痴了,傻的傻了,唯有夏帝懒洋洋的拖着下巴,视线饶有兴味的在妺喜和久姚脸上梭巡。
他忽的低笑,将妺喜捞回怀里,手指摩挲在妺喜的唇上,笑道:“你们有施氏的女子,当真都是花容月貌。”
妺喜脸色一白,“大王,我……臣妾没想到妹妹会来。想来她只是舍不得臣妾,来看一眼便罢了,还请大王千万不要为难她。”
夏帝看向久姚,她已落地,朝着他施礼,“有施氏姚姓女,参见大王。”
夏帝问:“你是什么人,为何要穿上这身衣裳?”
“回大王的话,臣女是有施氏车正姚呈意之女,名久,自小与妺公主亲如姐妹,便被我有施国君特许能以施是氏,大王称臣女为施久姚就是了。”
“哦,施久姚……”夏帝眯眼一笑:“不错,是个美人,孤喜欢!”
妺喜又是一惊,“大王!”
“怎么了王后,你在担心什么?”
“臣妾请大王不要为难阿久。”
“孤只是想弄清楚,你这位仙女妹妹特意前来是不是有求于孤,孤可不忍心让仙女扫兴而归。”
久姚定定道:“臣女的确有求于大王。”
“哦?”
“臣女求大王放妺公主回有施,由臣女代妺公主侍奉大王。”
妺喜忙呼道:“阿久,你……”
夏帝又将她揽回怀里,低低笑道:“王后不要心急,孤倒想听听你这位仙女妹妹的理由。”
久姚淡然一笑,跪了下去,一双袖子如鸾鸟的翅膀柔软的铺展在地,浓烈热情的红色掩盖了她周身散发的凄然气息。
久姚磕头道:“大王,那日你在荒野见到的女子,是我。”
“是你?”
“是,确是臣女无疑。大王既是为了臣女而攻入有施,那么,理应由臣女来侍奉大王。”
夏帝微一挑眉,似也不是太意外,视线徘徊在久姚身上似能带来一股滚烫。被冷汗浸湿的小手握成拳头藏在袖子下,只将一张平静耐心的脸呈现在夏帝眼前。久姚等待夏帝的回复,时间度日如年,终于夏帝开口了,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笑道:“好像……的确是认错人了,可是,王后比你更美艳,孤是不会放走王后的。”
久姚道:“大王身为九州之主,言行举止皆是表率,难道要知错而不改?”
夏帝桀骜道:“孤喜欢将错就错,谁敢评说孤的不是?”他将身体略微向前探了些,眼角飞扬起某种带着邪意的渴望,“你虽然不及王后美艳,但也娇嫩可爱,不如,就与你姐姐同享宫中的富贵如何?”
久姚袖子下团着的拳头一直在发抖,指甲刺在掌心上,隐隐的刺痛持续的提醒她这是怎样的侮辱。夏帝的淫-邪,妺喜的惶恐,还有那些士卒们看热闹的垂涎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围绕着砧板的刀俎不停剁下,而久姚就像是砧板上的一条鱼,只能挺直了脊背承受这无止尽的凌迟。
她恨透了夏帝,也恨透了自己。
短暂的沉默后,久姚冷冷问道:“大王是一定不愿放妺公主回家了是吗?”
“那还用问!”
“好,我知道了。”久姚说道,话音落下的同时,突然脚尖点地,飞起三丈高,同时双手在胸前结印,口中飞速念出咒语,刹那间周遭狂风猎猎、飞沙走石,惊得士卒们慌乱的想要躲开,却一个一个被狂风从战车上卷下,眼前也因飞舞的沙砾石头而模糊起来。
狂风怒吼如没有退路的野兽,一如久姚内心的破釜沉舟了。
她要夺回妺公主,她不会让自己的姐姐被囚禁到冰冷的王宫里,她要将妺公主送回伊挚哥哥的身边。一切下场,就由她来承担吧!
心中一旦决定背水一战了,便再无顾忌,久姚下手毫不留情,趁着士卒们还没能开始反攻,便操纵一团疾风朝着妺喜掠去。
妺喜立在战车上惊呼,像是响应起久姚的心声而朝着久姚伸出手去。她想乘风而去,离开这个残暴如恶魔的帝王,她想回到父王和伊挚的身边!
终于,妺喜的指尖接触到久姚操纵来的疾风,久姚的脸上浮现出欢喜和希冀。只要再给她片刻的时间,只要再多片刻,妺公主就能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