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手机屏幕上照片被来电切换掉,而那个来电人不是别人,简然看到来电后丝毫没有惊讶,而是含笑接听了起来:
“上班了吗?”
“我这边倒是白天要上班,你呢,大晚上的怎么又不睡?”听筒里传来纪衡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简然把双腿也蜷在了躺椅上,半躺着望着星星稀疏的夜空,糯糯地回应:“嗯,睡不着,你呢,有好好吃早饭吗?”
“我怕你念叨,所以当然好好吃了。”手机那头,纪衡的口吻间有些调侃。
“爸妈最近怎么样?”简然依旧只是声音低低地问。
“这个嘛,除了平时偶尔会想起你之外,其他一切都挺好的。”他还把简叙和梁婉玉也都从汾县接到了容城一起生活,方便照顾他们。
“阿衡,谢谢你。”简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对他说些什么,只能再一次说起这三个她唯一能说的字眼。
“你要是真的想谢我,就告诉我你到底在哪里。”纪衡在电话里追问她。
现在她的手机被安装了防追踪的装备,他根本找不到她的位置,她去哪里就连她爸妈都没告诉,他也不相信她会主动告诉他。
简然沉默了许久后才回应了一句:“阿衡,国际长途话费好贵的,你还是快点儿上班吧,我先睡了。”
五年来,他每一次问她,她都是用这种借口早早地挂断了电话,令纪衡非常无奈,但幸好的是他每次打电话给她,她都没有拒接,哪怕只是听听她的声音也是好的。
挂断了电话,简然盯着黑了屏幕的手机深深叹了一口气,事情虽然过去了那么久,可她的心却从一开始的恐惧到现在的退却,已经不敢再迈出那一步回去见他了。
五年前她在得知纪衡和自己在与言卓婚礼当天的那起车祸有关时,简然真的大受刺激,那一整天她都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想回家,可是也不想停下。
结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郊区外的简然,就那样坐在那里直到深夜,来接她的出租车司机说是纪衡叫来的,她没有任何怀疑就上了车,结果毫无意外地被绑了。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经过自己好不容易的努力她终于脱离了束缚的她却还是没来得及逃离车内,眼看着车子已经到了路的尽头,而前方的司机也忙着逃离,所以趁机打开了车门,而简然也找到了机会跳出车里。
也就在那一刹那,车子坠入了幽黑的深海当中。
从车里跳出来的简然在斜坡上滚了好多圈才停下来,衣服被地上的矮树枝划破了,身上的皮肤也被破出道道口子,她疼得差点儿站不起来。
而那个司机……却并没有因此逃脱……
那时候的简然没有其他想法,站起来跑到悬崖边上,看着那辆渐渐沉入海里的出租车,她立刻寻找起从悬崖上下去的路线。
那也是她第一次明明自己害怕得不行,却还想要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另一个人。
那也是她第一次在害怕中对纪衡失去信心和信赖。
而那个司机因为被她救过一次,所以答应了隐瞒她的行踪。
离开容城后的几个月里,她渐渐冷静下来,并细细思索着那天她所遭遇的一切,也慢慢知道了那天晚上的真相,然后发现自己对纪衡的信任竟是那么容易崩溃瓦解,所以她没有脸回去见他,没有脸再回去面对他对自己的爱,所以五年来每一次他打电话给她,问她在哪里,她总是飞快地挂断了电话……
“Nile,我认为你应该休息。”刚刚那个白皮肤的异国长发美女再次进来了,她的手中还端着一杯暖白开水递给她。
“谢谢你,妮娅。”接过那杯暖白开水,简然小啜了一口,然后站起来,再次望向远方沉睡在夜里的城市。
“那两个小家伙也醒了。”妮娅说回了她习惯的英语。
简然当然也听得懂,所以也直接回应了她:“最近他们常醒吗?”
“你做噩梦的时候我叫醒你,他们就会听到动静,然后也醒了,然后就睡不着了。”妮娅告诉她。
“我去看看他们吧。”简然说着,便转身走出房间,顺着那条左拐右拐的走廊最后走进另一个房间。
那是一间儿童房,上下层的儿童床上,两个没睡着的小家伙此刻正趴在床上探头看着门口的方向,一发现她的身影就立刻缩进了被子里。
“不用躲了,我已经看到你们了。”简然表情一个严肃,叉腰就温柔地训起两个小家伙来。
“妈咪,你休息不好,我们也就睡不着。”上铺的小男孩慢悠悠地把头从被单里探出来。
白白嫩嫩的一个小男孩,一眉一眼颇像缩小版的纪衡,不过他更可爱。
“妈咪妈咪,你不要怪哥哥,是我叫醒他的……”下铺的小女孩也探出小脑袋来,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在房间里小夜灯的照耀下显得特别纯真,像天使一般。
“妈咪,哥哥说你每天晚上不睡觉都是去和爹地见面了。”下铺的小女孩坐起来,用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无辜地盯着站在门口一脸严肃的简然。
听到她这番话的简然脸色忽然一下就柔和了起来,她抬头看向上铺那个正一脸正经,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小男孩,温柔地斥责着:“纪博,你是不是又给妹妹乱讲。”
“妹妹只是想知道爹地长什么样子而已,我就随便给她形容了一下。”小男孩一个噘嘴一个耸肩,让简然觉得简直像是看到了纪衡在她面前一样,好像都在说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最有理一样。
“那你给妹妹讲爹地是长什么样子的?”想了想,简然也觉得挺感兴趣的。
孩子们自从懂事起她就没有和他们谈起过他们的父亲,但是他们的内心肯定是充满了好奇的,却因为她从来不提,他们也很乖地从来不会去问,而是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己躲在一边悄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