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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六回 力辟仙源 欣逢旧雨 眷言伦好 情切友声

且说芷仙和袁星从石坪过去,又见迎面现出一所石室,两扇石门半开半掩。芷仙跟着袁星侧身而入,见里面像是一条石甬道,不透天光,甚是黑暗。芷仙便将霜蛟剑拔出试了试,剑才出手,好似一道电闪一样,黑暗之中,比适才外面所见还要显得光亮。心中大喜,借着剑上光芒,觅路又往前走,越走路越显得狭窄。走到后来,也不知走了多少里路。忽然走到尽头,迎面好似被山石堵死,到处一找,并无出路。不禁大为失望,便埋怨袁星道:“都是你这猴子得了这样好的宝剑还贪心不足,白走了多少冤枉路,害得外面几个人在那里死等。

还不快些往回走呢!”说罢,正要停步回身,忽见有一丝青光从对面石头缝里一闪。芷仙知自己剑光是白的,先怀疑是袁星也将剑拔出。及见袁星夹着双剑站在那里,口中直喊奇怪,不住朝那尽头山石上看视,才觉出有些奇怪。此时那一丝青光已从石缝中连闪了好几下,芷仙也学袁星往那发光之处看时,并看不出所以然来,那一丝青光也不再现了。正想问袁星可知什么缘故,袁星已经轻声说道:“姑娘,据我看,这洞我们并未走完,这尽头处的山石和洞中石头并不一样,定是被人将去路用山石堵死。适才见那一丝青光来得奇怪,我们何不将这山石打开看个明白?说不定里面还藏着宝物呢!”芷仙闻言,贪心又起,便道:“虽然这尽头处山石是此洞出路,但是这是一块整石头,又看不出它有多深多大,我们两个又不会法术,岂能容易打通,还不是空想么?”袁星道:“我还有点蛮力,只要这石头没有被人用法术封锁,我就能弄开它。好在打不通我们再回去,也还不晚。”

说罢,将手中长剑交与芷仙,用两只长臂按在石头上面,奋起神力,狂啸一声,朝前推去,连推几下,并无动静。芷仙仍将长剑交它道:“我说白费牛力不是?这大山石如何能推得动?我们还是回去吧。”袁星道:“姑娘别忙,我末后一次用力,好似觉得这山石稍微动了动,定然没有法术封锁。据我猜测,这石至多有二三丈方圆,推它不动,想是被这洞口夹住。等我想个法子弄开它。”芷仙总觉有些徒劳,不住叫袁星接剑回去。袁星猛见芷仙手中剑光直闪,忽然心中一动,跳起身来,喜叫道:“有了!我们有这么好的开山利器,怎么不会用哩!”说罢,接过长剑一抽,一青一黄两道剑光同时出匣。手一抬,直向山石上刺去,只听嚓嚓几声,剑到石开,磨盘大的石块纷纷往下坠落。喜得袁星越发起劲,运动一双长剑,上下左右乱刺起来。不消一会,早将山石穿通了一个三四尺方圆、丈许深的孔洞。芷仙见它时而用剑连斫带刺,时而又腾出手来去搬那石头,有时海碗大的石头迸落到它身上,也不在意,仍是兴高采烈,猛力进行,只激得大小碎石满洞飞迸。自己恐被碎石打着,也不敢上前相助。似这样又过了顿饭时间,猛听坠石纷飞中袁星欢呼起来。近前一看,它已将这两三丈深的石壁洞穿,洞外面天光直射进来,便听到洞外涛声震耳。袁星接连又是几剑,竟开辟出一个可以过人的小洞了。

芷仙自是喜欢,便随着袁星从这新辟的石穴中走了出去。到了外面一看,哪里有什么宝物,自己存身之处却是一片伸出的平崖,有数亩方圆地方。一面是孤峰插云,白云如带,横亘峰腰,将峰断成两载。虽在夏日,峰顶上面积雪犹未消融,映着余霞,幻成异彩。白云以下,却又是碧树红花,满山如绣。一面是广崖耸立,宽有数十百丈。高山上面的积雪受了阳光照射,融化成洪涛骇浪,夹着剩雪残冰,激**起伏,如万马奔腾,汹涌而下。中间遇着崖石凸凹之处,不时激起丈许高的白花,随起随落。直到崖脚尽处,才幻作一片银光,笼罩着一团水雾,直往百丈深渊泻落下去,澎湃呼号,声如雷轰,滔滔不绝。再往对面一看,正对着这面洞门,也是一片平崖,与这边一般无二。平崖当中,现出一座洞府,洞门石壁,有丈许大的朱“飞雷”二字。原来自己已经到了洞外,对面飞雷洞仿佛听灵云等说过似的。

正算计过崖与否,忽听碧霄中一声鹤唳。抬头一看,一只仙鹤在斜日阳光下闪动着两片银羽盘空摩云而来,眨眼工夫,落到对崖上。这才看出仙鹤背上还爬着一个白衣道童,看年纪不过十五六岁,身子半骑半躺在仙鹤背上,一只手攀定仙鹤背颈,一只手抓紧仙鹤的左翼,仙鹤降地,兀自还不下来。那仙鹤忽地朝着对面洞里长鸣了两声,不多一会,便从洞里又跑出一个青衣道童,年纪和先前道童不差上下,口中直说:“师兄,你怎么受伤了?”一面忙着将那道童从仙鹤背上扶了下来,正要往洞里走去。芷仙猛听背后一声娇喊道:“燕哥哥慢走一步,我来了。”言还未了,早从芷仙身后飞起一团黑影,纵向对崖,把芷仙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见是英琼,便猜若兰也来了,再回身一看,果然若兰也站在身后。

原来芷仙同了袁星入洞之后,好半天不见出来,南姑等四人在崖前等得心焦,依了于、杨二人,便要跟踪寻了去。南姑道:“漫说这样又高又陡的山崖不好走,就是能走,裘仙姑并没有叫我们跟去,岂不叫她见怪?莫如还在这里等着吧。”四人正在议论不定之际。英琼与若兰本是中毒以后,精神疲倦,才回洞去打坐养息。及至按着峨眉真传用了一回内功以后,二人彼此互问真气运行如何。若兰首先说气不归元,非常吃力。英琼虽然稍好一些,也说没有往日自然。若兰便对英琼道:“这次若没秦家姊妹相救,我两人还不知要吃多大的亏呢!”英琼忿怒道:“这些妖僧妖道真是可恶!我平生还没吃过这种亏呢。只要有那一天,若不把这些异派妖人斩尽杀绝,我便不是人!”若兰笑道:“不羞,一来就说生平如何,你总共今年才多大岁数?打量都像你似的,小小年纪,一出世便遇见许多仙缘,自然凑合?你以为修成仙人容易吗?修内功,积外功,吃尽辛苦不必说,哪一个不经过许多灾难?像我们吃了一点亏苦,不但有多少人解救,还有人替我们报仇出气,总算便宜而又便宜的了。那些不但吃了别人的亏,并且因而送命的,还不知有多少呢。”英琼笑道:“算了吧,这种丢脸又吃亏的便宜,你下次多捡几回吧,我是不想再捡的了。”若兰道:“你倒会打如意算盘,劫数到来,由得你吗?况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我二人遭此一难,焉知不是我二人心狂气盛,自恃本领,不听大师姊嘱咐,教祖想玉我们于成,特意警戒警戒我们,想教我们异日不奉师命,不准轻举妄动吗?这都不说。我两人身体还未复原,用不得功,真急死人。适才因为急于进来用功,也没顾得招呼远客。看神气,那来的四人不一定将来便和我们一样,但是我们到底是主人,不该怠慢人家,免得叫人家以为我们逞能,看不起人才是。”英琼道:“我也并不是看不起他们,也不是怕羞,向来我不大爱理生男人,从小就是如此。我同他们不熟,又加人没有复原,不知不觉就变成不和人家投缘了。好在芷仙姊姊也是主人,有她代我们款待,不是一样么?”若兰说道:“说起芷仙姊姊,真是可怜。人极向上,偏她本领又低,根行又比别人稍浅,直到如今,除我送她一面护身的小幡外,连剑都没有一口。最难得她又自己事事都甘居退让,从不上前,只把大师姊教她一点初入门的本领拼命练习。有时教得难点,她练不上来,便去背人哭泣,越发苦练。对于众同门,更是无论哪一位,她都一样诚心结交,从没丝毫大意。你别看她资质不如我们,孔夫子说得好:‘参也以鲁得之。’我看她将来成就还不一定在你我之下呢。就拿这次到青螺去说吧,大家都想立外功,人前显耀,独独把她一人丢在山中看家,当然是又害怕,又不愿意,可怜她连你都不敢当面说,还托我讲情。我已几乎被她感动,想不去了。偏你这位小姊姑娘执意不肯,一定要去,白受了许多罪回来,才真冤哩。”英琼闻言,秀眉一耸,推了若兰一下,笑说道:“我顶恨你专一爱做好人。照你一说,仿佛我好欺负老实人似的。去青螺不是你头一个愿意的吗?芷仙姊姊跟你商量,你不愿做恶人,却推到我的头上。我又不会作假,只好和她实话实说。这会又是我不对了。还有这位芷仙姊姊,同门姊妹在一起,大家又情投意合,比骨肉还要亲切,有什么话不可说,用得着什么客套?心里头有什么事就说出来,能办就办,不能办放过一旁,也不会有人怪你。老那么谦恭,虽不作假,倒显得不亲热了,这是何苦!”

二人正在谈笑辩难之际,忽见芝仙从外面捧着两片其红如火的草叶进来。自从芝仙被移植之后,英琼、若兰、金蝉三人无事时,都爱抱着它玩。灵云因这样要妨害它的道行,时常劝阻,三人仍是不听。芝仙也最爱三人抱它。这时它高高兴兴跑了进来,若兰先和它道谢舍血相救之德,英琼已抢着将它抱在膝上。还未及张口逗弄,芝仙已将一片朱草直往英琼口中便塞,嘴里咿咿呀呀说个不住。英琼见那朱草通体透明,其红如火,一叶二歧,尖上结着珊瑚似的一粒红豆,清香透鼻,知道是一片仙草。见它往自己口里乱塞,便问道:“这是一片仙草,你想给我吃是不是?”芝仙呀呀两声,点了点头。英琼先将那叶上红豆吃进嘴里,觉得又甜又香,索性连叶子也吃下去,竟是甘芳满颊,甜香袭人,顿时神清气爽。正在咀嚼余味,芝仙已挣脱了英琼的手,跑回若兰身旁,将那一片也递给若兰。若兰见英琼吃了朱草之后,满口通红,正要笑她,忽见芝仙来教自己也吃,便笑道:“你还是请她吃吧。这草吃下去,把嘴闹成个猴儿屁股,不擦胭脂自来红,才羞死人呢。”英琼笑道:“你休要辜负芝仙好意。这不知是什么仙草,我吃了下去,觉得神清气爽,身子复原了一大半哩。”若兰也闻得朱草香味,再听英琼一说,不由也学了英琼的样,将朱草吃了下去,果然芳腾齿颊。英琼见她赞美,正要取笑,那芝仙倏地挣脱了手,跳下地去,往门外便跑。英琼直喊回来,那芝仙回头朝二人将小手招了招,仍往外头跑去。若兰道:“芝仙朝我们招手,想必是领我们去采那仙草呢。”英琼闻言,一面点头,便同了若兰,跟在芝仙后面追去。那芝仙跑得甚快,放开其白如雪的两条嫩腿,出了大元洞,便往西面崖旁飞也似跑去。

南姑姊弟与于、杨二人正在崖前等得心焦,忽见远远跑来一个精赤条条尺许高的小人,其疾如飞,后面追的又是英琼、若兰,杨成志喜事,便迎着小人拦了上去。偏偏那里是一条窄径,那小人跑得正疾,猛不防前面有人兜拦,口里呀呀直叫,一时收不住势,又无处避让,眼看要被杨成志擒获。英琼、若兰二人本是和芝仙追赶着玩,一眼看见有人拦住芝仙去路,眼看就要将它捉住,头一个英琼就不愿意,娇叱道:“快些闪开!不许拦它!”接着脚一点,飞身纵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芝仙早一纵丈许高下,从杨成志头上纵过,往崖上一跳,晃眼之间不见踪迹。同时英琼也飞到杨成志跟前,埋怨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知轻重?这就是我们的芝仙,大师姊费了多少事,当初说了多少好话,才从九华将它移植到此,救过好些同门的命,又是我们的恩人。你初来到此,什么都不知道,也该问一声。实对你说,连大师姊和全体同门都极爱它,虽然常和它跑着玩,谁也不敢动它一根寒毛,你倒冒冒失失地拦他。它最怕生人,你要吓着了它,小师兄回来,看他饶你哩!”若兰也从后面赶到,看得清楚。见英琼粉脸通红,指着杨成志没头没脸地乱说。杨成志被她说得颊红脸涨,一句也不敢作声。觉得怪僵的,便劝解道:“这也是他远来初到不知就里,好在芝仙现在也不怕人吓了,算了吧,不要说了。我们找芷仙姊姊去吧。”英琼道:“真怪,芷仙姊姊不是带这四位远客出来游玩吗?她跑到哪里去了呢?差点没闯出祸来。”

这时南姑姊弟同于建也走了过来,因为同来的人出了乱子,都吓得不敢言语。这时见问,虎儿到底年纪还轻,便指着西崖上说道:“适才那个大猴仙跑到崖上,把裘仙姑也叫了去,他们钻到山里面去有半天了。”若兰道:“这事休怨这几位远客,都是芷仙姊姊同袁星把他们丢在这里不管,也不知到崖上去有什么好玩。这崖我们都去过,崖顶也没什么出奇之处,他们到哪里去了呢?”南姑才接口道:“裘仙姑同袁星并未到顶上去。先是袁星上了崖半腰,后来喊裘仙姑去看,裘仙姑才上去。袁星便将上面藤草一分,想必是现出什么洞穴,她二位进去就没出来。”英琼、若兰闻言,都动了好奇之心。英琼便对四人道:“你们都守在这里,先不要走动。再见那芝仙出来,千万不可再去吓它。我们去找她两个出来。”四人自是一一点头遵命。英琼、若兰又问明了芷仙、袁星去处,双双将脚一点,便到了上面。洞口藤草已被袁星分开,那洞显得明明白白,二人便相随入内。过了瀑布、石梁,到那石室中一看,空空洞洞,什么也没有。出室寻路,上下曲折,又走了不少路。二人借着剑光,一路在洞中飞行,一路观察,顷刻间便走完那通飞雷洞的甬道。忽听潮音盈耳,声如雷轰。出洞一看,见了四外奇景,不禁惊异。同时见芷仙、袁星向着对崖眺望。顺眼一看,正遇那道童从洞内跑出来,扶那鹤背上的同伴。英琼见是熟人,不由心中大喜,忙不择地一面喊着,早飞身过去,和那道童相见。

那道童也认得英琼,连笑带说道:“李世姊怎得到此?师伯呢?我师父不在家,师兄前些日与一个小女贼交手,是我帮他将女贼打走。今天师兄一人出洞闲游,好久没回来。适才听得鹤师兄叫唤,他已受了伤回来。幸而师父还有丹药,我们扶他进洞再说吧。”英琼闻言,便喊若兰、芷仙、袁星都过崖来,先引见那道童道:“这是我从前和你们说过的周师伯的门人赵燕儿世兄,不知怎地会做了仙人的徒弟。我们有好多话要说,我同若兰姊姊得晚些回去,芷仙姊姊同袁星先回家去吧。都是你们要走开,新来的四个淘气鬼差点把我们芝仙吓坏了呢。”说罢,便请芷仙和袁星快回。这时若兰已略听芷仙说起她得剑大概。英琼忽然看见芷仙、袁星各捧宝剑,因为急欲要和燕儿述说别后之事,顾不得细问,只略略介绍了姓名,便催芷仙、袁星回去。芷仙因听英琼说,因自己走开,新来四人生了事,早着了慌,忙不迭地同了袁星回洞去了。

芷仙走后,赵燕儿便扶着先前道童,请英琼、若兰进洞。英琼、若兰一看这座飞雷洞,又和别处洞府不同。洞门像是人工制就的两扇石门,入门便踏着数十层石级往下走。到了洞底,便见迎面八根钟乳凝成的石柱直撑洞顶,分两行对面排列,如同水晶柱一般通体透明。

尤其难得的是,八根水晶柱都是大小匀圆,粗细如一,位置齐整。当中一座丹炉。迎着丹炉,放着五个蒲垫,估量是燕儿师徒用功之所。穿过水晶柱走几步,又是大小粗细不等的百千根钟乳,自顶下垂数十丈,凝成一座水晶屏,恰好将前后隔断,只两旁留出大小如一,宽约三尺,高约八尺的门户。再由门中进去,便见无数根钟乳结成的水晶墙隔成大小十数间屋子。从洞顶到下面,高有三十余丈。也不知哪里来的光亮,射在晶墙、晶屏、晶柱上面,照得合洞光明,到处都是冰花幻彩,照眼生缬。再加上洞中石床、石几之类似晶似玉,莹滑朗润,越显得气象庄严,宝光四射,明洁无尘,气象万千。燕儿将那道童扶到尽里面石室中石**面卧倒,便请英琼、若兰随意稍坐,急匆匆去寻丹药去了。英琼、若兰见那道童身上并无血迹,只是牙关紧闭,面如金纸,瞪着双眼,不住流动,好似要说什么话说不出口似的。一会工夫,燕儿取来丹药和一片莲叶相似的草,若兰认得那药草正是福仙潭的乌风草,忍不住问道:“赵世兄拿的这乌风草,乃先师红花姥姥福仙潭之物。当初齐灵云师姊取到此草,同我行至中途,正要往衡山复命,遇见一位骑鹤的前辈师叔将此草要去,齐师姊曾说那位真人便是峨眉门中的髯仙李师叔。今见此草,莫非这里便是李师叔的洞府么?”燕儿一面忙着救那道童,一面口中答道:“家师正是髯仙李真人。当初将此草送到衡山,交与白师伯转交金姥姥,救了顽石大师。白师伯说,此草乃并世难寻的灵药,如今各派劫数到临,异教中妖术邪法甚多,异日大有用它之处。可惜除福仙潭外,没有地火之处俱都不能栽植。再三算计,只有东海天风窟和九华掌教真人的别府,同这飞雷洞三处可以移植。便将那数十株乌风草分了一半与东海三仙送去,将余下的一半亲自送往九华移植,又从中分了二株与家师,吩咐好好护持。家师自得此灵药,曾救过不少的人,所以我知道用法。”

说时那道童经燕儿给他服了髯仙李元化炼就的仙丹,又用乌风草在浑身拂试,面色业已逐渐好转。燕儿知道无有妨碍,便说道:“我虽不知我师兄被什么妖法所伤,他既能骑鹤归来,必然受毒还浅。家师在洞时常常嘱咐,说此草以毒攻毒,非常厉害,不到万分危急,不可妄服,所以不敢造次。此草既是这位仙师姊仙山所产,想必知道功效,请看我师兄有无妨碍呢?”若兰道:“我看令师兄服了仙丹,脸色虽然渐好,还不见醒,恐怕不是中毒,也许被什么妖法所迷吧?当初先师对于各派妖法均极精通,妹子也学得一二。看他神气,好似中了敌人的香雾迷魂砂似的。我也拿不准是不是,待我来试试看。好在若是救不转,还有别的法子可想。只是赵世兄休得见笑。”英琼道:“你几时也学会这些罗唣?赵世兄又不是外人,适才既认出这位师兄被妖法所伤,就该当时下手才对,偏要挨到这时,白叫人等着心急,一肚皮的话没法先说。”若兰道:“我没见你这急性子。各异派中妖法千头万绪,我的学历又浅,将才我也没看出来。后来见乌风草在他身上连拂,闻见一股子邪香,才猜是香雾迷魂砂。对不对,还要救醒转来才知道呢。你就爱埋怨人,真讨厌!”英琼还要再说时,若兰已将头发披散,从身上取出一个羊脂白玉瓶儿,说一声:“赵世兄休得见笑。”将瓶口对准道童,口中念念有词,一阵奇香过处,那道童脸上倏地飘起几丝粉雾。燕儿见那香黛人欲醉,正在惊异,若兰手中瓶口早闪出一两丝五色火花,射向道童脸上。刚把那几丝粉雾吸进玉瓶之内,便听那道童口中喊得一声:“好香!”立刻醒了转来,一眼看见旁边站定两个绝色少女,大喝一声:“贱婢竟敢到此!”便要上前动手。言还未了,燕儿知道误会,忙喊:“师兄休要莽撞!这两位是我世姊,来救你的。”说罢,忙与二人介绍见礼,匆匆又各说了一些来历。那道童名叫石奇,乃是人家一个弃儿,从小就被髯仙救到山中收为弟子,本领资禀都不在燕儿以下。一听英琼、若兰是妙一夫人门下,本是同门,又加二人英姿飒爽,秀骨如仙,想起适才冒昧,好生过意不去。

大家坐定之后,英琼忙与燕儿细谈经过,才知李宁出家,英琼遇见许多仙缘,众同门凝碧崖练剑;以及燕儿随周淳到成都路上,因叫门投宿不应,周淳纵身入内,遇见七星手施林;燕儿一人在门外等候,险些葬身蛇口,多蒙髯仙救度上山,收归门下学习剑术;后来髯仙等破了慈云寺,从成都回来,才知周淳已被嵩山二老中的追云叟收归门下等情节。彼此听了,都十分感叹欣幸。英琼久闻髯仙之名,便问燕儿:“师叔哪里去了?”燕儿道:“师父是往九华去的,曾说过了年才回来。如今离过年还早。”

言还未了,忽听一声鹤唳。燕儿猛然想起,向石奇道:“我只顾和李世姊说别后之事,还忘了问师兄,师父未回,你被女贼所害,鹤师弟怎得将你救了回来?”石奇道:“说也惭愧。我自那日在洞前见那女贼来偷飞雷涧瀑布中的逆鱼,因为是个女子,只要她有本领从千百丈洪涛中将鱼取去,先并没有和她计较。因她不时拿眼看我,我被她看得脸红,便躲进洞来。第二天,那女贼又带来了一个小的,还是明目张胆地偷鱼,我也没管她。谁知那小女孩竟趁着大女贼飞落水中取鱼之际,忽然偷偷纵过崖来向我说:‘这位哥哥在这峨眉山后居住,你看见过一只大的黑金眼雕么?”说时满脸惊慌愁苦,好似怕那女贼听见似的。我还未及和她说话,那大女贼已偷了十几条金眼细鳞的逆鱼上来,看那小女孩和我说话,便骂着纵了过来。忽然又对我打量了两眼,笑了笑,也不再骂那个小女孩了。想是要在我面前卖弄,一手夹着她的同伴,驾一道青色剑光飞去。我也没有在意。第三天,女贼一人又来同我纠缠,我气她不过,和她动手,多亏你出来相助,才将她赶走。今早我又到洞外去观瀑,看那金眼逆鱼力争上游,偶尔有一条侥幸冲瀑而上,便化成翠鸟飞去。正想修道人也和它一样,只要心专不怕难,早晚有成就的一天。想着想着,忽然闻见脑后一股子奇香,回头一看,正是那女贼笑嘻嘻掩在我的身后。我还未及放出剑去,便已晕倒,只觉身子被人夹在空中,好一会才落地。又仿佛有人扶着我到了一个地方放下。不多一会,便听得鹤师兄在耳边叫了两声。

我心中虽然明白,叵耐身如火焚,软绵绵地动转不得。又一会,便觉鹤师兄将我背起。彼时我已越来越昏迷,心中又痒又麻,两手恨不能拼命抓紧一样东西,一会便不省人事了。醒来已回了家,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英琼听那女孩问人可曾见过一只金眼大黑雕,不禁心中一动。原来英琼从莽苍山得剑回来,得着余英男留,说她师父广慧师太圆寂以后,原打算搬到后崖来,和她同居作伴。不想遇见已经脱离昆仑派的女剑仙阴素棠,将她逼走,带往枣花崖而去。不知怎么的,她总觉阴素棠太厉害,同她不甚投缘,希望英琼回来,千万请神雕佛奴到枣花崖阴素棠那里将她背回。当时英琼本想开辟了凝碧崖之后,就派神雕前去接她。偏巧灵云深知阴素棠根柢,又知她自从脱离昆仑派后,常和异派勾结,助纣为虐,新近炼了两样法宝甚是厉害,难得有这么一个人在她门下,正好窥探她一些虚实。英男本是三英之一,异日峨眉门下的健者,因缘早已注定,更不愁她会由此被外人网罗了去。阴素棠虽然外行不义,剑术已得昆仑真传。她对英男定是看出她资禀过人,才执意强迫收她为徒,并无恶意,乐得借此让她学些本领。有了这几层原因,便主张英琼不要忙着去接。英琼素来极敬服这位大师姊,虽然心中不无恋恋,经灵云一再开导,又加与众同门住在这种洞天福地,日常用功习剑,乐事甚多,日久也就淡然若忘。这会听石奇说了这一番话,再一问容貌装扮,越发断定那小女孩定是英男无疑,越想越觉自己对不起人。起初以为她学剑倒还不怎样,现知英男在那里受人欺负,想必盼自己如望岁一般,岂可再袖手不管?但是枣花崖地方从未去过,石奇被那女贼擒去时,因在昏迷之中,并未认明路径,到底是不是枣花崖也还不一定。石奇初交,又非对方敌手,自是不便相烦。燕儿虽系世交,听他语气,虽比自己得师早,本领还未必有自己大。自己在青螺吃了苦头,长了点阅历,知道凡事不可冒昧。想起昔日金蝉曾同朱骑着神雕追寻英男,到过一个所在,不知是那枣花崖不是。现在既然用石奇、燕儿两人不着,不如先回洞去与芷仙、若兰二人商量,等神雕回来,再邀若兰同去,见机行事。当下便和燕儿道:“我们要回去了,本想约二位师兄到凝碧崖去游玩一回,因为我还有点事须要与这位申师姊商量办理,好在如今飞雷捷径打通,彼此均可常来常往,过了一二日后,我再来邀请二位师兄过那边去吧。”

说罢,便起身告辞。

若兰先前听到石奇之言,因和英琼常谈,也早疑那小女孩是余英男,当着生人亦未及多问。一见英琼沉思了一会,忽然起身说要回去有事与她商量,更猜料中八九。刚张口要问时,见英琼朝她看了一眼,知她不愿当着多人说出,便不再问。及至石、赵二人款留不住,彼此定了后会,二人往回路走时,若兰忍不住问英琼,那小女孩到底是不是英男,为何当着人不肯说出?英琼便将自己的心思说了。若兰道:“我当你有什么高明心思呢,你真聪明得糊涂。我因没去过枣花崖,便想等神雕回来,我们一块去。你却把眼面前认得路的忽略了去。”

英琼忙问何故。若兰道:“李师叔那只仙鹤不是把石师兄背回来的么?从前英男信上说她在枣花崖,焉知现在还在那里不在?神雕去的地方到底对不对?以前既未再三追寻,如今怎能便一定?我看去是定去接她,省得跟异派人在一起落不出好来。不过那阴素棠我曾听先师说过,总算是有名人物。石师兄说那女贼绝非本分人,我们也不可轻敌。最好查清楚了地点,算准了日期,悄悄前去将她背回。阴素棠如果不服寻上门来,那时端阳已过,我们的人全都回来,便不怕她反上天去。”英琼闻言,喜欢道:“你说的话真对。不过总得在大师姊未回时去接,省得她和上次一般又来拦阻。”若兰道:“你可错了。大师姊当初因为要知阴素棠虚实和让英男学点外人本领,所以才命暂缓去接。如今英男既然盼你相见甚切,石师兄又说她受女贼责骂神气害怕,平日虐待可知。大师姊如知她遭遇不好,岂有袖手之理?你难道还不知你们这几个号称三英、二云的,与本教昌明所关甚大么?”英琼闻言,虽觉若兰言之有理,到底还是快去接回才放心。当下站定略微商量,仍回身返回飞雷洞,去向燕儿说,最好借髯仙仙鹤一骑,先去认明路径,再作计较。

谁知才出洞门,便见一青二白三道剑光斗在一起,难解难分。再一细看,那使白光的正是石奇和燕儿两人。使青光的是一个女子,装束鲜艳,容态妖烧,眉目间隐含**意,口口声声要石奇和她回去。要论这三道剑光,都差不了多少,只因是两打一,所以占了上风。那女子见不能取胜,一面指挥剑光迎敌,一面将长发披散,从身后取出一个尺许长的拂尘,口中念咒,正要施展妖法,恰好英琼、若兰二人赶到。英琼一见,便要动手。若兰忙道:“你须等一等。这女贼又施展妖雾迷人,虽是邪法,收将来异日与人取笑也是好的。你只须如此如此,我们便可抢过它来。”英琼依言行事,看若兰如何。若兰早将那白玉瓶儿取出,仍和先前一样披发念咒。那女子并未留意身后来了两个劲敌,刚刚将拂尘转动,飞起一团彩雾,猛听身后一声娇叱道:“不识羞的贱婢,敢用妖术迷人!”急忙偏身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身材容貌和自己师妹余英男不相上下,不过比英男还要来得英朗,佩着一柄长剑站在那里,指着自己辱骂。就在这一转瞬间,还未及张口,猛觉手上一动。再一回头,一道青光闪处,另一个年纪稍长的女孩手中拿着一个白玉瓶子,瓶口发出五色火花,收自己发出去的香雾,另一只手却将自己的拂尘抢了逃走。也不知她用什么法术隐身,竟飞到自己面前,俱未觉察,直到她将自己宝贝抢走,才行看清。不由又惊又怒,正要另施妖法报仇,这时又听先见的小女孩喝道:“石、赵二位师兄收剑回去,待妹子取这无耻贱婢!”那女子正愁敌人太多,双拳难敌四手,一见石奇、赵燕儿真个将剑收回,正待指挥飞剑去追若兰,忽见一道紫巍巍剑光如同神龙一般飞到。先前抢宝女子却收了剑光,站在前面,拿着自己拂尘,笑嘻嘻观阵,并不上前助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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