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一木,一草一树,苍白的土地,盘旋的乌鸦,目光尽头的一座木屋;一桌一椅,一杯一碗,破旧的草席,霉的衣服,孤独深处的一位老人。
他叫刘久,曾任酒城副城主,后为情所困,搬到万鬼窟,终日与那些鬼怪作伴。去年,得知两个小辈要来万鬼窟,甚是欣喜,结果左等右等,什么人也没来。昨夜,偶观天象,紫微星有损,并灾而起,又遇百鬼夜行,不敢再眠,出门守候在两侧。
“你们两个小子,终于来了,可让老夫好等。”
回到木屋前,他伸手抓向身后的空间,揪出一个小女孩,掂了掂,大笑道:“我说呢,难怪紫薇暗淡,原来是碰见了你这灾星。”
“快放开我,你个老家伙。”小女孩噘着嘴,不停的蹬腿,脑后冒出大量的浊气,却都被刘久身上的清气排开。万鬼窟,聚十万游魂于一地,怨气凝结成形。诞生灵智,则为古灵精怪;诞生邪念,则为万恶之源。
“这是什么东西?”炎燎原戳了戳小女孩的圆脸,好奇地问了一句。
你才是东西呢!小女孩挣脱开刘久的手,龇着牙,一口咬在炎燎原的手背上,又跑到凌霄的身后,捂嘴偷笑。你妹呀!咬的真疼。炎燎原怒了,围着凌霄转圈,想要抓住小女孩,咬回来,可惜他跑得太慢,根本抓不着,还不巧,撞到了门框上,昏了过去。
凌霄踢开炎燎原,微微躬身问道:“副城主大人,请您讲讲万鬼窟的事情。”小女孩抱着凌霄的腿,爬到他的肩膀上,冲着炎燎原扮了个鬼脸。她的体重很轻,大概只有三四斤。
刘久拿起腰间的酒壶晃了晃笑道:“你不必如此拘谨,司徒老头说你不喜欢虚礼,我也不喜欢,你叫我刘老头就行。”凌霄也笑道:“那我可以问问您的名字吗?还有乐坊那位大人的名字。”刘久仰头喝了一口酒,大呼一声“痛快”,怪笑道:“哈哈,嘿嘿,我叫刘久,乐坊那老头叫曲黎明,顺便告诉你,凤凰山山主叫凤天南,我们三个的关系相当不好了。”
“您介意说说,当年的那件事吗?呃,我很早就想知道了。”
当年的事?问得好!他晃晃悠悠地坐在了椅子上,打了一个酒嗝:“有什么介意的,不就是我们被人耍了吗?你看这堕落的人界,谁不得被人耍几次?但,我们可不同,那可是耀光仙女呀,嘿嘿,我还想再被耍几次呢。”
问君何以痴千年?一个情字毁三生。古往今来,多少英雄折于此,我又算得了什么。嗟乎!苍天造字无数,惟情害人不浅。
凌霄皱起了眉头,他在吞天犼那里可是听了不少秘辛,不解地问道:“您甘心吗?耀光仙女的名声可不太好呀。”刘久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叹道:“一个让你爱的死去活来的女人,骗你几次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她,酒城副城主这个位置,我都可以不要。但,即使我那样的表白心意,她还是冷冷一笑。小子,你懂我的伤吗?我从未如此疯狂过,司徒雷登也阻止不了我。嘿嘿,你不懂,哼呵,冷冷一笑,十几年的感情到达了冰点。我付出了多少?又得到了什么?爱情若是一壶酒,我愿与她一醉方休。”
他的眼睛里,泪水在打转,又喝了一口酒,将腰间的酒壶掷在地上,酒壶碎了,他的心也碎了。几百岁的老人,用他自己的一生来写,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伏在桌上渐渐睡去,嘴角挂着凌霄理解不了的笑容,似苦涩,似甜蜜,又像是歇斯底里的呐喊后,一切明了的惨笑。
凌霄弯下腰,捡起酒壶的碎片,放在刘久的右手边,转身推开木门,走到了屋外。空旷的大地上,几个鬼影仿佛在风中起舞,他猜想,这几个鬼魂,生前是不是也拥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呢?
耳边响起乐进的高歌:“情恨再提,一缕秀在心头。恩怨难休,一杯浊酒洒清秋。”人要是没有这么多的感情就好了,抬起头望着星空,呐呐自语道:“父亲,您与母亲的爱情,又是怎样的呢?”
“大哥哥,你眼中,为什么会有悲伤的情绪?”小女孩望着他映衬出星光的眼眸,歪着头,有几分不解。
他笑了,收起内心的彷徨,问道:“小丫头,你有名字吗?”小女孩抿着嘴悄声道:“没有呀,小丫头睁开眼睛的时候,就没有名字。”伸手刮了她的鼻子一下:“大哥哥,给你起一个,可以吗?”小女孩拍手叫好,他沉默良久,才道:“恋怡,以后就叫你恋怡吧。”心中默念,父亲,您还是爱着母亲的吧。
……
这边,凌霄还在教小女孩怎么写恋怡两字,木屋内,炎燎原睁开眼睛,巡视一圈,偶然看到这一幕,吐出一口老血,又昏了过去。
“你以后就叫凌恋怡了。”
小女孩高兴地围着他转了几圈,嘴里念叨着:“太好了,我有名字咯,凌恋怡,(n_n)”他微微一笑,弯腰抱起凌恋怡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又抬头望向星空。
……
咳咳,这是哪?我为何还活着?幻醒,你又在哪?嗯!?幻醒是谁?我又是谁?
万鬼窟深处,一个破衣烂衫的青年,推开挡住自己的尸体,缓缓而起,身旁的恶鬼,仿佛看不见他的动作,随意地穿过他的身体。
……
“呃,好长的一个梦呀,凌小子?”刘久猛地睁开眼,扶住桌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打了个酒嗝。
凌霄推开木门,进到屋里笑道:“刘爷爷,我在这了。”刘久揉着解不开的眉头问道:“你小子刚才去哪了?我还没讲完呢。”凌霄笑道:“您刚才睡着了,我就出去看风景了。”刘久摆手道:“这破地方,能有什么风景,我早就看腻了。”
“小子还是初来此地,空旷的土地,也算别有一番诗意。”
刘久转过头,看到破碎的酒壶骂道:“他娘的,我这酒壶怎么碎了?是你小子摔得吗?”凌霄无奈道:“您自己摔得呀,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