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玄慎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
封水衿一见他就转过身子,背影都透出浓浓的赌气意味。
他顶着脚尖在地上画圈,听到身后覃羡在说:“封宗主好。”
封玄慎淡淡“嗯”了一声。
覃羡是个不会看脸色的,急于求证道:“封宗主,我同水矜写的灵笺,可送到过水矜手里?”
片刻后,封玄慎的声音比刚刚冷了好几个度:“你们二人这般年纪,应勤于修炼,恪守宗训。”
封水衿一听,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里面连颗金丹都没有,装的都是今早吃的灌汤包,真不知封玄慎说这话心不心虚。
“我明白。封宗主,你是水矜的兄长,一直以来,我都十分敬仰你。但是,水矜已经长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你应当给他选择的自……”
覃羡说着说着声音忽然弱下来了,封水衿知道,一定是封玄慎在吓他。切,一天到晚就晓得用气场压制小辈。
“水水自小由我带大,我的想法,即是他的想法。”封玄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覃羡,冷冰冰地陈述下去,“他是我的弟弟,能见什么人,同什么样的人交往,就必须经过我的允许。”
被封玄慎带走后,封水衿假意挣脱攥住他手腕的那只手,结果是被捏得更紧。
他瞟了一眼身旁高大的男人,嘟囔道:“……我跟覃羡还未说完话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封玄慎不发一言,将他带到裘刃那,司空谨也在,见到封玄慎顿时不敢吱声了。
“看好他。”封玄慎对裘刃道。
裘刃应下,封玄慎意味不明地盯了封水衿一眼:“不许乱跑。”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封水衿气愤又疑惑地眨眨眼,封玄慎来这一趟又这么快离开,就是为了不让他见覃羡吗?
他又是如何知道他们见面的?
似有感应,封水衿直直看向裘刃。
裘刃就像那又硬又笨的石头,藏不住一点秘密,被封水衿一盯就倒豆子似的道:“——是宗主命我随时传达小峰主你的行踪的。”
封水衿跺了下脚:“谁准他看犯人一样看着我?既然都不在意我了,还装模作样作甚?”
裘刃自然是接不上话。
封水衿“哼”了一声,小辫子一甩,跑回了自己的位子上。
他最讨厌封玄慎这样,不表态,不说话,所有琐事依旧替他包揽,譬如封水衿座位上厚厚的狐毛与软垫、气温稍降就有人送到手边的暖炉、扶摇塔专门辟出的供他用餐休憩的房间、桌几上不重样的糕点……此类种种,封水衿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封玄慎都一一为他周全妥帖。可是,在他在意的事上,封玄慎却从不顺他的意!
胸中情绪潮涌,封水衿咬住下唇,忽地将手边的杯盏狠狠掷到了地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清脆突兀的响声惊动了周围的人,好在场上人多嘈杂,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
封水衿回想这几天受的冷待,兀自气得发抖,连面前出现的雪白身影都没有察觉。
“水矜。”
闻言,封水衿抬起头,雪重璃身披铃兰大氅,轻盈蓬松的狐毛围在她修长的脖颈,衬得脸庞莹白如玉,好似仙人。
上一场正是碎琼台弟子对阵一无宗派修士,她送弟子上台后折返,恰好瞧见了封水衿发脾气的场面。
雪重璃微微俯身,秀澈美眸与封水衿对视,柔声道:“发生什么了?可是不高兴?”
除了兄长与爹娘,这大抵是仅剩的能让封水衿安静之人,封水衿下意识将摔杯子的手缩回袖内:“未曾……”
雪重璃轻轻笑了,俯身将地上的铜杯一一捡起,瞧了瞧:“嗯,并未摔坏,清洗一番还能再用。”
封水衿小声附和:“噢……”
雪重璃用手帕简单擦拭了一下杯子表面的尘土,看到他脸上遮掩不住的稚气与娇纵,道:“是不是同你兄长置气了?”
封水衿一愣,立刻变了脸色:“才没有!我为何要跟他置气!我根本都不在意!”
一丝哀伤却从雪重璃脸上浮现,她的瞳孔在冬日浅薄的日光下显得飘摇易碎,封水衿没能看见这一幕,只听到她说:“水矜,封宗主对你,是真的疼溺至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像是想起了什么,雪重璃垂下眼,长睫如蝶翼般颤动:“你是他最重要之人,他对你亦如此。你们……要好好珍重彼此,不要等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百年来,五大宗门相互制衡却又关系微妙,前宗主逝后,碎琼台附近的宗门蠢蠢欲动,屡次进攻。雪重璃走投无路,只能通过结姻的方式,想与五大宗门实力最强劲的七星泽绑定,挽救危机中的碎琼台,代价是出让碎琼台最核心的丹心阁中三成炼丹古籍。
否则,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七星泽贸然“干预”碎琼台外乱,必会面临诸多阻碍。
而任何一个修士都明白,能得到碎琼台精绝大陆的炼丹之术,将对宗门有多么巨大的助力。
可封玄慎拒绝了。
他说,他的弟弟会不高兴。
很荒谬的答案,对于理智慧极的封宗主而言,不可能算不清这其中的利益得失。
但雪重璃忽然做不到继续说服封玄慎了。
她想到了为她挡剑而死的师尊,碎琼台的前宗主。雪重璃总以为,修仙之人时光漫长,在意之人也总会陪伴身旁,因此无需珍重每一日,只沉醉于丹药修炼,冷落了至亲。
等她醒悟之时,一切都已经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