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在数日前,便收到那边来信,只是因为小灵和昭儿的事,我便没打算提,要说往前,那边也没有我,害得你们也受了委屈,我心里是有数的。只是如今,家里也太平了,我看着你们后生一辈的都在眼前孝敬,这心里真的是说不出的高兴。一高兴,难免想到老头子……”
薛氏哽咽,裴氏连忙递帕子,水靖立即起身,轻轻抚着她后背,那日出现在紫薇苑扶倒地的水灵起身的姑娘接过帕子,为薛氏揩着眼角,薛氏轻轻止了水靖动作,有些语重心长的说:
“我对你虽总没有一口好气,但是我心里却因有你而骄傲,一步步从默默无闻的小子官至户部尚,水家祖上有荣光,我也跟着享几年清福。”
“母亲快别这么说,您定能长命百岁,还要以逗弄晫儿昭儿的孩儿为乐呢。”
水晫微微低眸,水昭缓缓抬眼。
薛氏看一眼两个孙儿,摇摇头,“人,有几个真的可以活到百岁?看我,一说起来,没完没了。”
她颠了一下坐姿,拍拍身侧那姑娘的手,“这样,钗儿去把那封信拿来。”
水灵原一直静静坐着,他们说的她似懂非懂,也轮不到她插
嘴,这时看老人家身边丫鬟走了,她下意识抬头,果然见薛氏目光朝她睇来。慈祥温和,软人心扉。
“祖母。”
水灵起身到她身边,轻轻的捏她肩头。薛氏冲她一笑,悲伤神情顿时松快不少。
钗儿拿来信,递给水靖,水靖抽出纸张展开看,看完又放回信封内,微微沉吟,才缓缓说:“表侄女也十五了,真是快。倒是我们失了礼数,这些年,都没有正经的去拜访过。”
“不是你的错,纵是有,也都在我。”薛氏微微眯眸,浅浅一叹,“前事不究。我私心想着,那薛城比你还大一岁,膝下却仅此一女,还是同岚岚一般大,既是要隆重的办一个及笄之礼,这信上又说的诚恳,再说又是我的老娘家,咱们便去一去。就不知靖儿是如何看?”
“母亲若没有给我说,我不知道便还罢了,既然我已看了信,这一趟,是必须要去,且还要派个稳妥的人。”虎目四下一扫,也是犯难,“只是不知道,该叫哪个去。”
他这意思,他万万是不肯去的。往前那边怎么对这边,他纵使不打算还回去,也定然不会再踏入凉州地界。长子去?长子无功名在身,
去了只会被人作贱看不起。次子去?次子刚刚才从刑部回来,不可能再去圣上面前求假远走。三个女儿去?那边定然又会觉得他们怠慢,不把表侄女放在心上。
这事如何去办,都会落人话柄。
毕竟他们从来就都是那样的人。
说他是把问题又踢给老母也好,说他是真的没有主意也罢,反正他听从母亲的安排,其他的,他不愿意伤脑筋。
薛氏微微看他一眼,也不把他为难,“既然这样,儿媳带岚岚去,这样如何?主,赞,助,观礼者共一十二人,全要名门望族和亲戚,我们家至少得出一个,便去两个,以防那边人不够。”
水岚正摆弄自己长指玩,听到自己的名字,刷的一下抬头,“我去?我不想去,又远,那边的人我也从来没有见过!而且安宁公主那边……”
“大人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薛氏眉毛一扬,不悦的道:“安宁公主安宁公主,你整日是吓唬谁?”
水靖亦瞪着水岚,母亲面前说话,他都要放低声音,她倒好,一句话惹翻人。水岚委屈的撇撇嘴,又低下头去。
“我倒是没有什么想不想的。”被丈夫看了一眼,又是老
夫人发话,裴氏只好如此说。既然大女儿不想去,她想带小女儿一起,目光微微一转,就落在水岩身上。“水岩……”
“母亲,我惯不会说话的,没得给您丢脸,坏了事。”水岩微微移开一些身子,直接拒绝。从来好事不会想到自己,这样奔波劳累充人数的活儿就指望她陪着,她也会说不的好不好。
全家人都在,她这么不听话,裴氏不好发作,没有做声。水岚微微转眸,生出一计,“不如让三姐陪母亲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祖母不常说,我们三姐妹就属三姐最是伶俐聪慧么?反正三姐待在家里也没有其他什么的忙,也算为家里尽一份力是不是?”
水灵眉衔一缕淡笑瞥向那个不知又在打什么坏主意的人一眼,见水靖和老夫人先后朝自己看来,水灵也乐得竖立自己乖乖女的形象。
“就怕没见过大场面,露了小家子气,反而平白遭人诟病,若是二娘不嫌我吵肯带着我再顺便提点提点,我听家里安排就是了。”
裴氏蹙眉还未发话,薛氏已然笑道:“如此便可了,即日拟上日程吧。”
说了这么久的话,老夫人已经现了疲惫之态,水靖搀
扶她起身,其余人等皆恭手一侧相送。
“具体事宜,明日再议吧,今且散了。”
水靖一发话,水岚自携着裴氏往后院去。薛氏拍拍水灵的手,“你随我来。”
大概是有事嘱咐吧,毕竟是她的娘家,哪能怠慢了去。水灵这样想着,扶着人去了落晖堂。
但是,让水灵没有想到的是,薛氏并不是要说这些。
月色轻曼拢在南面修建得普通的落晖堂屋檐,更添几分肃穆深幽。钗儿提着灯笼,微微提声喊了句,“老夫人回来了。”立即跑出来两个丫头,一人掀起珠帘,一人接过钗儿手中的提灯,钗儿自然是去沏茶,又添了两盏蜡烛,屋里顿时亮堂许多。
薛氏领着水灵一路往内行去,叫钗儿打开一口暗红色雕花大箱,她伸手从箱底找出一双软缎绣花鞋递给水灵,“这原是去岁就给你准备好了的,你此去,便穿上。至于衣裳,也不急这一日两日的,前儿我就打发人去给你们姐妹定制了,便等做好了,一路带去。那里我知道,从来都是狗眼看人低,如今便只剩下空壳子,那也是各种死要面子要贬别人的。既是为的我去的这趟,我定不会叫你受这等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