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天光,柳时舒打量着这间陌生的屋子——一窗一门,灰砖铺地,简约朴素的木质家具磨亮了边角,除此以外无一余物用作装饰。
身下床板坚硬,棉絮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柳时舒揉揉酸痛的臂膀,轻手轻脚地下床。那位龟爷的脾气她昨晚已经领教过了,如无必要,她真不想与它有过多的交集。
柳时舒垂首,脚边一双乌皮靴,她拿起靴子迟疑片刻,终是凑近闻了闻,幸好不臭,应该是没有脚气。
眼下除了脚上那双宽松的足衣,没有其他鞋履可穿,秉着“有总比没有强”的良好心态,柳时舒一鼓作气将脚伸进鞋内,大小正好。
柳时舒立于窗边展望远处,窗外濛濛细雨滋润万物,柳枝抽芽随风摇曳,禽舍传来阵阵鸡鸣声,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自然景色了。
“你醒啦。”烟儿抱着布娃娃一蹦一跳跑到窗下,仰起头望着柳时舒,黑眸闪动间满是对她的好奇。
小姑娘一身粉白色衣裙,脚上的崭新的绣花鞋沾了不少湿泥,她踮起小小的脚尖支撑胖胖的身躯勉强露出小脑袋被柳时舒看到。
柳时舒探出头问:“你是谁?”
烟儿挺直了腰背一本正经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柳时舒扶额,暗叹:“这都是什么鬼马设定?”
见她不说话,烟儿一溜烟推门进屋,将昨日之事仔仔细细说了一遍,而后立在原地一直看着柳时舒。
一高一矮大眼瞪小眼,柳时舒会意微笑着说:“额,多谢你,也......谢谢你爹爹。”
小姑娘面容和缓奶声奶气道:“你的谢意我领了。”
柳时舒心想,倒是一个挺板正的小姑娘,正好借她了解一下情况。她蹲下身子,目光与小姑娘齐平,“你能告诉我,你们是在哪里发现我的吗?”
烟儿指着门外一字一句道:“村子外面,桃花林边上,当时你就躺在湖边。”
柳时舒还想再仔细打听一些事情,却听见身后木门的“吱呀”声,她转头看过去,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外。
烟儿见了他高高兴兴地奔过去,口中喊道:“爹爹!”
男人蹲下身子张开手臂稳稳接住女儿,揽她入怀,眉眼间俱是宠溺。
柳时舒打量着男人,四方脸,皮肤略黑,高大的身躯,长手长脚,一身灰布衣裳干净利落。来人正是老殷,他早起去女儿房间发现烟儿不在房内,摸了摸被褥仍留有余温,知晓她定是醒来后跑出来玩儿了,便寻至后屋。
“你醒啦。”男人浓黑粗重的眉毛下黑亮的眼眸带着笑意。
柳时舒微一怔愣,随即颔首表示感谢:“昨日谢你搭救,多有叨扰了。”
“公子客气了。”老殷摆摆手,想到昨日柳时舒昏迷不醒的情景,不禁问道:“公子可是在村外遇到歹人了?”
“公子?”柳时舒大惊,抬起手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才发现自己一身青蓝色襦衫,腰间系一条本色腰带,确实不像是女子的装扮。
难道我在游戏里是男子身份?柳时舒心中狐疑,暗暗触碰了下胸前,还好该有的都有,没缺。
只是为什么会是男子打扮呢?
柳时舒冲老殷嘿嘿一笑,大脑快速运转,她没有关于游戏角色的任何记忆,洛告诉她身世之谜也是任务的一部分,既如此,只能瞎编喽。
她清了清嗓子,抬起胳膊按住脑后“哎哟”一声,“我也不知为何就到了这儿,我明明......明明......哎?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好像......嘶~”
老殷见她神色痛楚,劝道:“公子,你昨日可能伤了脑袋,这才记忆缺失。只是我家中贫寒,怕是无力为公子请纳名医诊治。”
“额~不必了。我休息一段时间可能就恢复了,不用破费。”柳时舒连连摆手,她如今身无分,衣食都成问题,哪有闲钱瞧这无中生有的病。
男人告诉柳时舒他名唤殷直,是夸父村的村民,昨日于湖边捡她回来安置在后屋。
趁着老殷忙活早饭的功夫,柳时舒在院子里随处走走,
殷家小院虽说简朴,却布置干净整洁,初春时节,竹篱笆上绿叶丛生,初露颜色的花骨朵隐匿其间,风吹忽隐忽现。
院子西北角两株枇杷树亭亭如盖,风雨洗刷过的树叶油亮光滑,枝丫间硕果累累,烟儿坐在树间秋千上前后摇荡,笑声弥漫在屋前屋后。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阴云散去,绵绵细雨消散,朝阳渐盛,阳光穿透密云似纱幔般铺洒在院子的各个角落,毗邻的几户人家屋顶升起冉冉炊烟。
柳时舒站在井边,垂首望着深不见底的井水,思绪随之飘远。忽地耳边传来重物拖拉地面的声音,她顺声抬头,一位鬓角微白的中年妇人隔着栅栏与她对望,着实将柳时舒吓了一跳。
她趔趄一步,险些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