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亿迫不及待将小山往前推,“千万别被我爹发现了。”
小山小跑着上了石阶,忽又回头将袖中一个布团包裹的疙瘩塞进庾亿手中,“少爷,我手里就这些了,您拿着至少不能饿肚子。”
柳时舒愕然看着主仆俩泪眼汪汪的样子,好奇道:“你不是这家的少爷吗?”这架势怎么感觉比她还惨。
庾亿扶额望着小山远去的背影,颠了颠手里的布团,长叹一声,“那是以前,现在,我什么也不是了。”
话音刚落,庾府里走出一位长须中年男子,男人四方脸,眉须浓厚,神情肃穆,器宇轩昂,他踱着缓慢沉重的步伐走到庾亿面前,定定地望着庾亿,一言不发伸出手。
庾亿见了他脸色瞬间大变,手里的布包还没来得及藏,便老老实实交给男人,“爹,你让我自己寻出路,好歹也给我留点吃饭的钱吧。我要是饿死了,这偌大的家业可没人能继承。”
来人正是永平首富庾万,庾亿的亲爹。儿子可怜巴巴地哀求,他依旧视而不见,冷然没收走庾亿最后一点钱财,“记住我跟你说的,做不到,就别回来了。”
父子俩短短几句话,柳时舒猜到庾亿大致是被赶出家门自力更生,沦落为跟自己差不多的穷光蛋。不,他还不如自己的,好歹她身上还有杜玖施舍的碎银两。
后路全都被堵上了,不往前走只能深陷泥潭,庾亿深吸口气,硬撑着与亲爹杠道:“你老放心,我一定叫你刮目相看。”
庾亿紧了紧肩上的包袱,昂首阔步朝前走。
“有骨气!”柳时舒暗暗给他点赞。
儿子走了,庾万瞥见在一旁看热闹的柳时舒,面色微沉,“姑娘找谁?”
“额!”柳时舒尴尬地笑笑,左右看看,“路过~路过~”她本想来庾家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打听出三月半那天庾家在珍肴坊宴请是否发生了什么怪异的事情,现下看情形期望怕是要落空了。
庾万不再搭理她,侧过头凝视着儿子远去的身影,背着手缓缓走进庾家大门。
柳时舒念念不释珍肴坊水下的秘密,可苦于自己不通水性。她摸了摸怀里的荷包,忽然计上心头,朝庾亿消失的转角追去。
“庾少爷!”柳时舒追着庾亿脚步,喊道:“庾亿!”
人群中,庾亿恍惚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以为是家中的丫鬟,欣喜回头。隔着攒动的人影,他清楚地看见换他的不是救急的丫鬟,而是一直跟他不对付的柳时舒。他厌恶地蹙紧眉头,毅然转身不打算搭理柳时舒。
“这小子,竟然装听不到,该死。”柳时舒恨恨道。她奋力穿过熙攘的人群,一把抓住庾亿的肩膀,生生将他掰转过来,“那么大声叫你,听不见啊!”
庾亿心里本就不爽,眼眸冰冷如寒冰,冷声道:“你叫我就得答应啊!谁啊你?”
“你听好了,我,叫柳时舒。”柳时舒指了指自己,得意地笑笑,“你不是没钱吃饭么!我可以给你钱啊!”
“你给我就得要啊!”庾亿后退半步,避开柳时舒钳着他肩膀的手,“条件呢?”
“呵~”柳时舒暗笑,“还以为真有骨气呢!不过如此。”
掌握主动权的感觉真好啊!
“会凫水吗?”
“当然!本少爷水性好得很。”
柳时舒满意地点点头,上前一步,眸间闪动异样的光芒,“你帮我将一片水域的情况勘察清楚,我给你......”她从荷包内摸出一小块碎银子,在这儿她还没花过银子,不清楚这些大概值多少,犹豫了一下,说:“这块银子给你。”
庾亿嫌弃地瞥了一眼碎银子,“我,庾家大少爷,你用二钱银子雇我,瞧不起谁呢?”
“会凫水的人多的是,不是非你不可。但你今日如果没有这二钱银子,怕是该饿肚子了。”柳时舒好整以暇地望着庾亿,耐心地等他做决定。
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庾亿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庾亿渐渐耷拉下脑袋,妥协道:“行,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第一单我接了。”
庾亿作势欲拿走柳时舒两指间捏着的二钱银子,却被柳时舒闪身避开,“帮我做完事情才能给你。”
“走吧!”
一路上庾亿只闷头走路,甚至连一句话也不愿多说。
昨日还是锦衣华服,挥金如土的富家大少爷,今日却连吃一碗清汤面的钱也没有,人生还真是大起大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