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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蘋 女子本难,为奴为婢,更是艰难 (第1/2页)

转眼便到了重阳佳节。

汉朝的节日并不多,但重阳却是其一,我此前在闻道乡却从未过过重阳佳节,也不知汉宫的重阳习俗与后世是否相似。

晨起,采蘋为我梳妆,我问道:“我的家乡亦有重阳节,会登高望远,遍采茱萸,思乡怀亲,尤其是念及家中老人。长安的重阳节可是如是?”

“这倒是奇了。婕妤家乡可是豫州?竟也有重阳习俗。这是宫里的节日,民间倒是未曾听闻亦有相庆的。听宫里的老人言,重阳节后,阴气渐盛,阳气渐衰,故要祭天地,告祖先,享宴祈寿。如今陛下好风雅,说是,重阳之日,天高气爽,秋菊盈园,故常携后宫众人在此日,赏菊饮酒,齐聚一堂。”

“你可有参加过这宫内的重阳节庆?”我又问道。

采蘋眼中显出难掩的喜色:

“奴婢原是伺候郑美人的,曾有幸随驾两回。晨起是陛下与前朝臣民祭天告祖,朝会宴享。至日昳时分伊始,便是同后宫众人饮酒赏花,亦有舞乐助兴。一眼望去,云鬓扰扰,虽值九月,却无风无雨,莺歌燕舞,简直像是暖春时节,好不热闹。接着还有宫室宴飨,直至人定。”

我的心随着她的描述也暗自欢喜了起来:“原来如此。你方才所说的郑美人,我听江离和陛下都说起过,听说歌喉绝佳,如同天籁,想必姿容更是出众。不知今日能否听到这样的天籁之音?”

但见采蘋的神色低落了下来,眼神闪烁,并没有回应我方才的话。

我见她神色有异,便敛了笑容,犹疑着问道:“对了,你既原是伺候郑美人的,那为何又来了章华台呢?”

“奴婢伺候得不好,被郑美人罚至了章华台。此处本无宫嫔居住,门庭冷落,这里的侍女只能行洒扫之职,也无面见天颜的机会,多被其他殿的宫女内侍呼来喝去,本不是好去处。但奴婢竟是得了福气,赵婕妤住进了章华台,我们几个也竟是一飞冲天了,而且婕妤宽厚仁心,不似郑美人——”她忽然止住了话。

“郑美人如何?”我好奇地追问。

她却有些失措地低下头去:“是奴婢多嘴了,婕妤可别多想,奴婢并非想要背刺原主子,在背后嚼人舌根,郑美人容姿美丽,声音娇俏,在赵婕妤进宫之前,极得圣宠,风头一时无二,原能跟着这样的主子,随侍一旁,也见着了不少皇家威仪,见着了世面。”

我忙解释道:“我并未多想,背后道人长短虽是不好,但我如今进宫虽有多日了,除了班婕妤之外,尚不认识其他妃嫔,你若是肯告知我众妃嫔的行事性格,我也是心下感激。我只是疑惑,你性子沉稳,素日稳妥,是犯了何错,竟要罚至偏僻冷殿之中?”

“婕妤不怪罪便好。”

采蘋缓缓地开口道:“我、江离与郑美人原同为家人子。江离与郑美人更是乡人,皆自颍川郡而来。采选之时,我与郑美人共居一室,她不似我与江离,为贫苦人家出身,郑美人家中世代官宦,乃是颍川有头面的人物,连采选都是坐着二乘华盖之车而来。

“她后来因着歌好人美,受幸于陛下,不久便封了美人,赐漪兰殿。因着采选之时的几分薄缘,我与江离都被挑中,成了漪兰殿的侍女。江离年纪小些,行事不大稳重,倒也不必近身伺候,反倒是离了是非,保了平安。”

说到此处,她的眼里盈盈有泪。

“已是两年之前了,那日陛下晨起,奴婢在一旁伺候盥洗,陛下接过茶水之时,朝着我笑了一笑,正好被郑美人瞧见,待陛下出门之后,她便指责奴婢勾引圣上,说奴婢狐媚惑众,今日是与陛下笑,明日便是要爬上陛下龙榻。实在气不过,便使人鞭了我二十,将我罚为低等的女使,只负责洒扫。不过,大约依旧是怕我在漪兰殿中遇着陛下,没过了几日,便将我罚到了章华台,没有人的宫室之内。”

我听着心惊又心疼:“你既受了这般委屈,可有求告之处?”

她垂眸叹道:“奴婢不过是微贱之人。主子责打,终究是奴婢的过错,哪能言委屈不委屈的,更何论求告之处?”

我摇了摇头:“律法与公道面前,不应当论出身才对。后宫之内,也不该是法外之地。”

“对于奴婢而言,法与罚无异。后宫之法,是约束宫人所用的,哪里是听微贱之人的委屈,为奴婢们讨公道用的?”采蘋微微侧了侧脸,深吸了一口气,好似要把泪憋回去。

“只有压迫与约束下人之例的法度,算什么法呢?”我忿忿不平道。

采蘋旋即强颜欢笑道:“不打脸伤了容颜,不获罪逐出宫去,已是主子开恩了。这也算是后宫之法护着下人之处了。”

“我知女子本难,为奴为婢,更是艰难,何况在这不得见人的深宫之内。我身为女子,只愿能尽自己之力,护着你们才好。”我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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