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十二点半,医院外面雨停了,但忽然起风了,风里的寒意沁骨冰冷,从急诊科门口吹过来时,顾淮生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腿。
天冷,他腿又疼了。
腿疾多年,除了下属,就只有沈清欢是真正关心他。
爷爷和父亲后妈,表面上的和谐不过逢场作戏,而整个顾家,顾渺渺也是真心尊敬他。
谁好谁坏,他不是没有分辨的能力,只是经历过母亲的事,他不敢轻易相信谁。
他目光盯着医院的走廊,灯光昏昏暗暗,他眼里覆着一层冰,照不进眼底。
秦海棠坐在一旁,说完了沈清欢和他十年前的事,她偏过头看他,心里好奇:“我说完这些,你还是记不起她吗?”
顾淮生收了视线,手放在腿上,他淡淡的应了一声:“记得。”
他不记得这件事,也不记得她,但经人一提,总是有些记忆的。
十年前,沈清欢才十二岁,跟现在的她相比变化挺大,他认不出来也是理所应当,更何况,他不会对那样的小事情上心。
这十年当中,他经历过太多的暗杀,他不可能每一次都记得,但秦海棠讲述了,他的记忆回笼,就开始想起了那个小女孩。
秦海棠也没多问原因,也没觉得顾淮生一定要记得,他身上故事太多了,记不得一两件也是正常。
“欢儿她一直把你当成她的救命恩人,这么多年,一直是这样,她为了你,一次恋爱没谈,就是心心念念的想找到你,上次我给她介绍凌
宇,她还毫不犹豫拒绝。”秦海棠继续说着,目光盯着病房,心里眼里都是担忧。
顾淮生心思沉重,想到沈清欢跟他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她总是温温柔柔,也不会太不依不饶,更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她很乖,乖到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他忽然想到了好多事情,她站在车边,很认真的说:“先生,我会努力的。”
她站在车边,递给他一个口袋:“先生,这是保暖裤。”
她站在别墅外的路上,仰起脸,眉眼弯弯:“先生,我好喜欢你哦。”
她倒在他怀中,认认真真的回:“先生,我管的是家事。”
她站在人海中,拽住他的袖口:“先生,不要和傻子讲道理。”
她站在冷风中,身上裹着他的长大衣:“先生,你相信我吗?”
她站在楼梯边,盯他的腿:“先生,你又没穿保暖裤。”
她喝醉了酒,红着脸,嘟着嘴,像是生气:“先生,你总是不听我的。”
许许多多的事,他都记得,她总是先生先生的叫他,声音温温软软的,很乖,嗓音很甜,就那么一点点的叫进了他心里。
她不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可她也不会对一件事说放下就放下,就好像是穿保暖裤这件事,她每天提醒一遍,天天提醒,他不想穿都难了。
想到这些,他心里是暖的,脑子里也是乱的,秦海棠的话他听到了,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像秦海棠说的一样,哪有她那么傻的姑娘啊,将
那样的事情当成恩情。
换成别的女孩儿,恐怕会认为当时的他是一个杀人狂魔。
心里有些乱糟糟的,顾淮生坐不住,杵着拐杖起了身:“我去看看许逸。”
秦海棠仰起脸看他:“好。”
经过今晚的交谈,秦海棠就算再不喜欢顾淮生,也至少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沈清欢不是没感觉的。
杵着手杖一路往走廊深处走,顾淮生找到了许逸的病房,他推门进去,许逸正躺在床上,手上、脸上,包了几层纱布。
一进去,顾淮生嗓音冷冷的开了口:“严重吗?”
许逸傻傻地笑:“顾爷,我没事,死不了的。”
他想问问沈清欢的情况,可又不敢问。
顾淮生站在病床边,他很高,身影将许逸笼罩在阴影下,许逸觉得心里汗津津的,可又不敢发火。
良久的沉默后,顾淮生忽然开了口:“许逸。”
许逸惶恐:“顾爷,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