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灼和周兰在教房布置好了一切,两人吩咐好了留守在房内的学生就站在这里重新巡视了一番,周兰第一次仔仔细细的闲逛着教房,不大院子中间就是学生上课的地方,上面牌匾苍劲有力的大字“陋室”,木斫而已,不加丹;墙圬而已,不加白。砌阶用石,幂窗用纸;竹帘纻帏,率称是焉,周兰环顾四周跟李盛灼说道:“这环境果真是映衬着上面的字。”
李盛灼笑了笑说道:“先生说,房虽然简陋,但有琴弹,有看,可避尘俗之扰,能免公务之累,这就足够了。所以,刘禹锡引用孔子的话说:“何陋之有?!室内太过奢侈繁华毕竟不能专注读,‘陋室’就好。清静雅致,避尘绝俗,一心向学,饱读诗,修身养性。”
周兰无不叹息道:“在这个修身养性的地方,你们却在做惊心动魄的大事儿。”周兰看着庭院内栽植兰、桂、竹、木,将房外部环境改造得十分幽雅,她说道:“之夜,明月半墙,桂影斑驳,风移影动,珊珊可爱。”
李盛灼遗憾的说道:“可惜啊,这间院子,就要消失了,罢了罢了,咱们走吧,去看看陈巳扬那块怎么样了。”说着他伸出手牵着周兰的手,就在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觉得就像当年他牵着李钰的手跨出院的门槛笑着一起回家一样。
自从上次把李钰撵走了之后,郝临安盯着陈三郎恨不得上去揍他一顿,他偶尔问陈巳扬从井江发来的电报什么时候到,陈巳扬总是让他等,当陈巳扬知道李钰偷偷的来看郝临安的时候,他并未生气,反正逗笑的说道:“自从他被父亲撵到了祖宅,我有时候让他去我家住他都不去,这半年一步都没踏出茶果村,没想到为了你,他破戒了。”
郝临安再次心烦意乱的把他也撵走,这时候正巧两人见到陈三郎匆匆忙忙的从家里出来坐上了汽车,两人赶忙开车跟了上去,汽车停在了阳谷县长街旁,车还未停稳就看到陈三郎打开车门一路小跑的去往了野田的军营里面,车上的两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人从下午等到了黄昏,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稀少,陈巳扬等不及的说道:“我还是去找大哥吧。”郝临安此时内心非常的慌乱,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他赶忙跟陈巳扬说道:“你快去李家,不管如何都不要出来。”
陈巳扬疑惑地说道:“为何?”
郝临安赶忙把他赶下车说道:“快去!”
陈巳扬匆匆赶去了李家,进了屋子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枪声,这时在茶果村,李钰起身喊赵来虎,结果半天也不见他出现,于是自己下地走到桌子边胡乱拿起茶壶就往杯里倒水,刚起来就被烫到松开了手,茶杯顺势掉在了地上碎裂开来,茶水被溅到了自己脚上,赵来虎这时候赶到看到这幅场景也是一大惊的说道:“小少爷,快走开些,别被碎片扎到了。”
这时候李钰才惊醒来发现自己刚才拿起的是郝临安经常用的斗彩鸡缸杯,他死死的盯着地上的碎片,赵来虎以为他是被吓坏了,赶忙上前劝导,李钰抬起头眼睛通红的望着赵来虎带着哭腔激动的说道:“出事儿了,一定出事儿了。”
陈巳扬和李盛灼对视了一眼,赶忙出了李家朝着枪响的地方奔去,陈巳扬看着方向心下大惊,这正是刚才自己跟郝临安在野田军营前面守着的地方,于是他边走边跟李盛灼说起了刚才的事情,李盛灼说道:“出事儿了,一定出事儿了。”他急急忙忙的说道:“那两人都没事儿,只有跟着陈三郎的人失踪了,估计是被野田或者是陈三郎找到了,现在陈三郎估计是知道有人在跟踪他,故意选择在长街下车,就是为了看日落的时候行人散去还剩下谁一直徘徊在这里。”
李盛灼突然懊悔自己为何要推荐郝临安来盯梢,若是他出了事情,李钰肯定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等待两人赶到长街的时候,看到日军已经把路口封锁住,周围零零散散的还有人在看热闹,他们二人躲在背阴的地方,侧着身子远远的望过去就看到郝临安曾经待过的汽车已经遍布弹孔,这时候就看到警察署的人匆匆赶了过来,张业从军营里面出来再跟警察交涉,警察听了张业说了几句话就在疏散周围的人,等都走干净了他们跟张业打了声招呼也撤走了。
陈巳扬担忧的看着车里说道:“郝临安不知道现在什么情况了。”
李盛灼死死地盯着前方内心祈祷着:你可千万别出事儿啊。
两人除了发现地上零星的血迹之外,再也没有看到其他类似郝临安的信息,在回来之际李盛灼跟陈巳扬说道:“要不,咱们去警察署打听打听吧。”
陈巳扬脑海里搜索着所有认识的人,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到时跟警察署有些往来,于是两人回到家中跟李盛炆简要的说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李盛炆奇怪的看着两人问道:“你们跟我说这个干嘛。”
陈巳扬说道:“我记得盛灿曾经跟我说过,二哥生前曾经有个挚友,也是私塾的同学,这个人你知道么。”
李盛炆想了想说道:“当年在私塾是有一个人跟二哥交好,好像是叫什么孙世涛,他有一次还把我认成二哥了,玉儿满月的时候他还来过了,怎么了?”
陈巳扬立马说道:“就是个,当年在玉儿的满月酒上我见过他,当时觉得面熟,后来才知道他就任于警察署,现在做什么官就不知道了, 你现在能联系上他么,我们想问他一些事情。”
李盛炆想了想说道:“那我们一起去他家里找他吧。”
三人马不停蹄的坐车去往了孙世涛家里,孙世涛一开门就见到李盛炆那张酷似李盛灺的那张脸,呆立在原地,就是听到李盛炆说道:“孙哥,你还记得我么,我是李盛灺的弟弟,李盛炆。”
孙世涛这才反应过来站在面前的并不是当年那个至交好友,至少也是好友的弟弟,他赶忙回过神把众人请进了屋里,孙世涛看着李盛炆的那张脸不禁的感叹道:“像,真特么的像啊。”
李盛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瞅着陈巳扬他们,陈巳扬赶忙说道:“孙大哥,我们长话短说吧,我们来就想看你能不能看在我二哥的份上告我我们今天在长街发生了什么事儿。”
孙世涛听到后见到陈巳扬熟悉的脸,忽然一拍大腿说道:“你是陈市长的公子吧。”说罢赶忙上前握着他的手说道:“陈公子幸会幸会,刚才就看李三弟了没注意到你。”接着就看到了李盛灼,不太确定的问道:“你是小灺的大哥么。”
得到李盛灼的答复后,孙世涛赶忙同他握了握手不断的寒暄,陈巳扬此刻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于是打断道:“孙大哥,你知道今晚在长街发生了什么事儿么,我们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警察署的人去了没多久就走了。”
孙世涛警惕的看了一眼三人,于是一笑道:“这件事儿,陈公子回去问问陈市长就知道了,问我,这。”
陈巳扬心下心想:“我要是回家能问明白我还能来找你么,真墨迹。但是嘴上还是说道:“这不巧了么,我们在家的时候还议论起这事儿,大哥非说是劫车被日本人发现帮忙抓住的,三哥非说是抓共匪的,两人就这样吵了起来,我要是回家问我父亲他定会恼着觉得用这事儿烦他,正巧三哥说之前你跟我二哥是旧相识,一方面来拜访拜访,另一方面想让你做个判断,到底是谁说的对。”
孙世涛看着三人各怀心思的样子,于是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房门朝屋外四处望了望,发现没人关紧了房门,看着李盛炆的脸说道:“你们都说错了。”
等孙世涛说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陈巳扬和李盛灼的脸色越发的阴沉,这果然跟李盛灼之前所说的一样,当初那个跟踪陈三郎的人确实是被野田抓住了,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务是跟踪陈三郎,但是听命于谁,为何跟踪他一概不知,就在受刑撑不住的时候,鸠山突然问了他一句,你的上线是不是姓张,那人一听立马应和道:“是是是,是姓张,对,姓张。”
鸠山心满意足的让人把他送回了牢里,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回去跟野田复命,他回去的路上回想起当初陈巳扬跟自己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突然问道:“李钰去哪了。”陈巳扬刚想把话题转移走,他又说道:“是去茶果村了么。”
陈巳扬震惊的看着他,鸠山说道:“他的一举一动野田都知道,包括去美国的事情。”
陈巳扬突然压抑自己的怒气说道:“他想做什么。”
鸠山说道:“他想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能保证,我可以帮你保护他,包括这次保住茶果村。”
陈巳扬有所保留的说了这次的计划,于是鸠山也就顺其自然的把祸水引到了张家,对于这次的口供野田是怀疑的,待他要亲自审问的时候,被抓住的人受刑过重没熬住,恰好的死掉了,于是乎,野田盯着这份口供看了很久很久。
陈三郎是在家里接到了张业的电话,于是他赶忙去往了野田的军营,配合着野田完成了这出戏,不出所料的就把郝临安钓了出来,郝临安原本看出来今天的事情不对,他要保住陈巳扬,于是让他赶紧回李家,自己又想尽快的把这件事情了结,于是抱着一丝侥幸一直待在原地等着陈三郎出现,结果陈三郎没等到就等来了一群日本兵,就在日本兵朝自己开枪的时候,他恍惚看到了李钰的稚嫩的声音在自己的身边响起: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他赶忙从另一侧车门滚下来,拐到了石柱后面,突然间,天空中的一角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所笼罩,一朵庞大而浓密的乌云从天边缓缓飘来。它犹如一只神秘的巨兽,悄然地吞噬着原本明亮的月光,使得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昏暗之中。
与此同时,道路两旁的灯光也开始闪烁不定,仿佛在与这突如其来的黑暗抗争。它们时而明亮耀眼,时而黯淡无光,给人一种诡异而不安的感觉,郝临安抬起枪对准了路灯开了两枪,原本就不明亮的路灯此时突然熄灭,四下被黑暗所笼罩。
郝临安拿起身边的石块朝自己的左侧丢去,随后朝自己的右侧跑去,随着石头落地的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就在日军开火后,军营里的探照灯亮起,等它们发现之后赶忙调转枪口朝郝临安射击,也仅仅是一秒钟的功夫,郝临安就消失在了楼房后面,随后那群日本兵拿起枪赶忙朝他追去,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
三人起身跟孙世涛告别,陈巳扬和李盛灼顿时舒了一口气,好在目前郝临安没有受伤,也没有被抓住,可他最后去哪里了呢。孙世涛看着陈巳扬跟李盛灼走了出去,在后面小心的拽住李盛炆,李盛炆奇怪的看着他,孙世涛盯着他的脸说道:“他们要做什么我不知道,看在你跟你哥哥长得十分相像的份上我要跟你说,别惹日本人,好好保重,知道么。”
李盛炆点了点头,孙世涛继续问道:“你哥哥的孩子们还好么。”
李盛炆苦笑道:“一个躲在外面,一个丢了至今下落不明。”
孙世涛遗憾的说道:“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单独来找我,你哥哥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会想办法的。”
李盛灼安抚好李盛炆让他早点回去休息,李盛灼回家带着周兰去找郝临安,陈巳扬打算回家告诉周家这些天要小心,此时,他已经接到了从井江发来的电报,这就意味着,鸠山已经装着截获了这份电报,接下来只要把这份电报放在陈三郎、刘广田和南介石任何一人身上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