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大老爷当然不会在儿女面前表现出异常！
事实上，他只有独自待在外房时才会忍不住对着空气挠墙。
堂堂一个吏部左侍郎，朝廷从二品高官，居然年终考核得了个四等！
四等！
一共才四个等级，他得了个最末！这跟考试考个大鸭蛋有什么区别？
佟大老爷真想掐着吏部尚福康安的脖子使劲儿摇晃他那颗破脑袋，自己上赶着要去碰二阿哥久玺的臭脚还不够，居然要把自己一脚踩进烂泥里。
小人！大大地小人！
想到那个刺眼的四等，佟大老爷开始担忧了起来。虽然老爷子跟自己说过立储党作的那些死之后，正隆皇帝不会真的拿佟家开刀成了全家的共识。可是佟大老爷自身的仕途可跟考评大大地挂着钩，四等一出，就等着被处分吧。
京官的考核叫做“京察”。京察的考核等级分为一、二、三、四等，名列一等者曰“称职”，二等曰“勤职”、三等曰“供职”，若列四等者则要按照规定给予处分。
京察考核中，其标准定为“四格”，即年、政、才、守四项，年即年龄、政即政绩、才即才能、守即操守。吏部按照这四个大的分类，对在京各衙门官进行全面的考核。
四格只是讲考核分为四个方面，每个方面又分为若干等次。守分清、谨、平；才分长、平；政分勤、平；年分青、壮、健。
佟大老爷看着自己的考评：除了年格是壮以外，其余三格全是平！守平！才平！政平！忍不住再一次对着空气张牙舞爪。
福安康，你全家都平！
“老爷，亥时了，明儿您还得上朝呢。”贴身管事平安在外面轻轻提醒主人。
“知道了。”佟大老爷收回刚才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背着手回了佟家后院。
第二天一早，佟大老爷隐在众大臣中，默默地从东华门往太和殿走去。
很快，随着三下铿锵有力的鸣鞭，正隆皇帝驾到，大殿之外四周肃静，众官员按照品级分列站好，先对着正隆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早朝开始了。
天朝上朝分为三种。
一是大朝，每年元旦、冬至次日、万寿圣节和国家庆典，皇帝在太和殿上朝，这种大朝是京官基本都要参加的。
第二种是常朝，每月逢五逢十，皇帝御太和殿，这基本是一种礼仪性为主的朝会，很少涉及具体朝政的处理，这种常朝也是京官基本都要参加的。
第三种是御门听政，听政的时间、地点不固定；只需要官职较高的京官参与。
今天十一月十五，是一次常朝，没什么具体朝政，于是，立储党们又开始了表演。
立储党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夸赞二阿哥久玺的仁德。佟大老爷在一旁听得心烦意乱，他知道这些人都是故意说给正隆皇帝听的。
这时，站在佟大老爷前边的吏部尚福康安拍了拍自己的马蹄袖，向前一步，然后恭敬地向正隆皇帝行了个礼，这才缓缓开口道：“陛下，储君直接关系到我朝的未来和皇权的平稳，乃国之根本。”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在朝堂上回荡着。
众人都安静下来，目光集中在福康安身上，期待着他接下来的话语。福康安顿了顿，继续说道：“臣认为皇二子久玺德才兼备，实乃皇太子的不二人选。”他的语气充满了肯定和自信，仿佛对自己的观点深信不疑。
礼部右侍郎舒舒觉罗·阿思哈也出列，道，“臣附议，皇二子乃元后所出，是陛下的嫡子，理应为我朝储君。”
此言一出，其他立储党的大臣们也纷纷附和，表示支持皇二子久玺成为皇太子。一时间，朝堂上议论声四起，气氛热烈异常。一些人开始争论不休，各抒己见；另一些人则默默观察着局势，心中暗自盘算。
正隆皇帝静静地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眼神却十分犀利。他微微眯起眼睛，扫视着朝堂上的众人，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佟大老爷心中暗暗叫苦，他本想保持沉默，却被皇帝点名问道：“吏部左侍郎佟宁远，朕记得前段时间你给朕上奏暂缓立储，如今，你的看法可有什么改变没有啊？”
佟大老爷硬着头皮答道：“陛下，臣以为立储之事关乎国之根本，不可不慎啊！如今天下尚未完全安定，边疆地区仍有敌部虎视眈眈，此时立储，恐怕会引起对方的警觉和觊觎之心。况且，陛下正当盛年，洪福齐天，龙体安康，实无必要过早地担忧我朝的未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那些支持立储的大臣们打断了。他们纷纷指责佟大老爷对天子不敬，竟敢质疑陛下的决策。佟大老爷心中恼怒不已，但面对这些人的指责，他也无从辩驳，只好低下头来，默默无语。
佟大老爷心里清楚，自己的观点可能与其他大臣不同，但他始终坚信，在当前局势下，立储并非当务之急。然而，面对朝堂之上对立储党的压力，他感到无奈和无力。
好好的一场朝会，在无休止的立储吵闹中结束了，回到乾清宫的正隆皇帝一言不发地坐到御案前开始批阅奏折。
内阁大学士阿兰泰过来的时候，正隆皇帝对对着佟大老爷那封奏折出神。
“陛下，吏部今年的京察已经完成了，这是考核的结果，您过目。”阿兰泰将一摞厚厚的册子放到了御案边的小桌子上。
“嗯。”正隆皇帝缓缓抬头，“你对佟宁远的这封折子怎么看？”
“此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还得陛下您亲自定夺。”阿兰泰弯腰朝正隆皇帝行了一个礼，并不愿意参与此事。
“你个老滑头！谁都不肯得罪！”正隆皇帝白了阿兰泰一眼。
他放下佟大老爷那封奏折，随意拿起阿兰泰刚才放过来的册子翻了翻。
“胡闹！”正隆皇帝狠狠地把册子摔了出去，“朕的江山是让他们随意糟蹋的吗？！”
一脸不知所云的阿兰泰只得连忙跪在地上。
“把李玉廷给朕叫来！”正隆皇帝吩咐身边的首领太监梁谦。
很快，颤颤巍巍的渊阁大学士李玉廷来到了乾清宫，刚行完礼，就听到正隆皇帝传来的命令：
“拟旨：调吏部尚福康安为都察院右都御史，原都察院左都御史宝泰任吏部尚，原都察院右都御史刘索住升左都御史。”
“四川总督和琳致仕的奏折准了，升吏部左侍郎佟宁远为四川总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