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这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佟府内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佟家的年酒只摆了二十桌,前院和后院各有十桌。前院这边,佟老太爷带着两个孙子在前面招呼客人,而整个后院则由淑桦负责。
温氏还需要卧床休息,倒是纳兰氏可以出来走动一下了,因此,纳兰氏娘家的亲戚可以由她亲自来招待,这样也显得更亲切些。
早在前两天,淑桦就已经将佟老太爷的亲弟弟那边的堂叔母请过来帮忙招待本家的亲戚,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专心地招呼自己舅家那边和温氏娘家的人了。
纳兰氏身着一袭鲜艳的水红色旗袍,上面绣着精美的石榴,看起来喜庆又俏皮,外面披着一件同色的披风,轻轻拂过地面,带来一阵淡淡的香气。怀孕让她整个人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幸福的笑容挂在脸上,从容大方地应对着周围亲友的寒暄,在人群中显得格外耀眼。
正当纳兰氏与众人谈笑风生时,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
那是她的表妹年雪雁,她们曾经是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的好姐妹。后来因为一些缘故,两人的关系渐渐疏远,如今,再次见到年雪雁,纳兰氏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只见这年雪雁身穿淡粉色夹棉旗袍,外面仅披了一件薄褂子,眼睛微微低垂,似乎有些羞涩和不安。视线与纳兰氏对上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停顿片刻,慢慢地朝着纳兰氏走来,每一步都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纳兰氏看着年雪雁逐渐靠近,心中既期待又紧张,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表妹,也不知道年雪雁是否还对过去的事情耿耿于怀,看着她一步步地靠近,纳兰氏手里的帕子不知不觉中已经攥成了一团。
“恭喜表姐……”年雪雁终于走到纳兰氏面前,抬起头,眼中闪烁着一丝泪光,她轻声道了句恭喜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声音中带着些许哽咽。
纳兰氏心头一震,连忙伸出手握住年雪雁的手:“妹妹,好久不见!”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但还是克制不住轻微的颤抖。
年雪雁微微一笑,眼中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是啊,好久不见了。表姐,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解释清楚当年的误会,可是总是没有勇气。今天,我终于鼓起勇气来到这里,就是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谅。”
“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早已不在意了,你也不必过多纠结。”纳兰氏轻轻叹了一口气,摊开手帕把年雪雁拉到一边擦眼泪,不想旧事重提。
年雪雁感激地点点头,泪水模糊了双眼。“我此次进京是为了开春的大挑……”
大挑?纳兰氏挑了挑眉,难道……她也没跟那个人在一起?为什么?当初不是他在自己与雪雁之间来回摇摆吗?自己主动退出了,怎么雪雁也……?
“表姐,我想好了,明年不管结局如何,我都不会回临安了。”年雪雁吸了吸鼻子,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本正经地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纳兰氏。
临安,纳兰氏在心底默默地念了一次这个地名,忍不住泛起一丝酸涩,好像某些不愿提及的记忆也跟着这两个字波动了一下。
“临安……姨母一家……一切都好吧?”纳兰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假装不在意地笑了笑。
“挺好的,姨母姨夫都安好……今年入夏的时候,若容表兄已经跟扬州家的小姐定了亲了。”说起表兄,雪雁愧疚得不敢直视纳兰氏的眼睛,当初要不是自己从中作梗……
“这是好事。”纳兰氏垂眼笑了一下。
“表姐,对不起。是我不懂事,表兄明明对你……”想到自己闯下的祸年雪雁后悔得不行。
“妹妹别说了,我早已嫁作他妇。如今大家都好了,你也要好好的才是。”纳兰氏笑了笑,伸手在年雪雁的手背上拍了拍。
“二嫂,你这边还招呼得过来吗?千万别累着!”安顿好舅家亲戚的淑桦终于抽了空来关心自家二嫂。
“我这儿一切都好,妹妹别担心。”纳兰氏连忙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拉着淑桦跟纳兰家那边的亲戚认识。
“各位太太奶奶,今年过年家母不在,嫂子们又身上不大方便,若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等得空了我亲自去府上磕头。”淑桦笑着跟大家请安,又叫人把提前准备好的针线拿来献给了在座的长辈。
纳兰氏的母亲亲自把淑桦扶了起来,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两人刚聊了一会儿针线,小春就过来找人了。
“纳兰夫人,对不住,那边有点事我得过去一趟。”淑桦笑着告辞,又把纳兰氏拉到一边。
“二嫂,这是二哥托我给你的,你收着。”淑桦抿嘴笑了笑,从荷包里掏出一个被手绢包着的东西递给了纳兰氏。
纳兰氏打开一看,是几颗裹着糖霜的乌梅,脸一下子就红了。
昨晚睡前自己不过随口一提想吃乌梅,没想到他还真把这句话记在了心上。
纳兰夫人在一旁看得仔细,待淑桦走后悄悄地把女儿拉到身边,“你阿玛给你挑的这佟家二郎没让你失望吧。”
“额娘~”纳兰氏哪里经得住被自己母亲打趣儿,忍不住撒起娇来。再看向年雪雁的时候心底那丝最后的不甘也突然释怀了。
当年纳兰大人从众多提亲者里选了佟明博做自己的女婿,家中女眷们都以为他这是故意给纳兰氏一个下马威,惩罚她为个男人与姐妹们争风吃醋,都在暗地里笑话她下嫁。
如今自己日子顺风顺水,公公还成了封疆大吏,不管是婆婆还是妯娌姑子从没给过自己难堪,丈夫也贴心,过得比在娘家还惬意,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更别说过去了那么久的事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
纳兰氏从手绢里挑了一颗乌梅含在嘴里,微笑着听厅内的女眷聊天,心思早飞到外院的佟明博身上去了。
也不知道那呆子会不会被人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