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小师弟,你这可谓是突飞猛进啊!”林自归难以置信地嚷嚷着,“怎么做到的,居然已经有筑基后期的修为了!” 沈竺的神情略显不自然,悄悄看了下华殷的脸色。 华殷也正在看着他,像是要听他怎么编。 沈竺沉默良久,只道:“……夜以继日,厚积薄发。” 林自归几人纷纷愣了愣。 华殷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他可真敢编。 “师姐,小师弟他……”南照看见华殷笑得意味深长,觉得不对劲,“是不是在耍我们玩啊?” 华殷立马收住笑意,正色道:“你只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南照迟疑:“这……人人都如此做,却也未见人人都能有如此显著的提升啊。” 华殷继续哄着她:“这便是所谓的机缘了,机缘未至,莫要急于求成。” 几人均半信半疑地点了头,便是受教了。 “诶,沈师弟既未跟我等一同乘仙船过来,如何会出现在此?”阿菱犀利发问,“师姐不是说,沈师弟在房里闷头修炼,叫不出来吗?” 她这一问,华殷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把沈竺带过来了,倒忘了解释他会在此处的原因。 “这个嘛。”华殷随口就编,“我把他前些日子下山出任务的事给忘了,方才在外头溜达,忽然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她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道:“我凑近一看,诶,这不是我们闷在房里谁也叫不出来的小师弟嘛!” 说到这儿,她看向沈竺,示意他继续往下编。 沈竺接过她的话茬:“……我出完任务,听闻遴英大会的消息,便来凑个热闹,刚好……遇上师姐。” 华殷两手一拍:“就是这么巧!” 阿菱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可真是太巧了。” 几人又叽叽喳喳地东扯西扯了一阵,天色将暗。 华殷遣他们各自回屋休息,明日浮玉宗要上场的可有好几名弟子。 沈竺跟着她走了一会儿,道:“师姐,那我也先回去了。” 华殷扭头,不解:“回去哪里?” “天钧门为散修也各自提供了暂时歇脚的厢房。”沈竺解释道,“我自然是回我住的地方去。” 华殷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准。” “?”沈竺一愣。 “跟我回屋,我还有事问你。”华殷的语气强硬,不容他拒绝,“今晚你就睡在我那儿。” 沈竺默了默,道:“师姐,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耍我了。” 他心里发苦:“……我会当真的。” 华殷心里一咯噔,顿住脚步,转过身。 他的眉眼在略显幽暗的天幕下也添了几分黯淡,像是盛着满腹的委屈,又不敢尽数发泄出来,只好自己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我……”华殷忽然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像是在欺负他,只好拣着最紧要的事说,“我是怕你会被褚成君盯上。” 毕竟他在校场上搞那么一出,若叫褚成君知晓了,定然会来擒他。 沈竺叹了口气,跟上华殷:“走吧,师姐。” 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 华殷还在绞尽脑汁地想借口,听到他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好。” 走到厢房门口的时候,华殷踏上屋前的石阶,却忽然发觉沈竺没有随她一同走上来。 她转过身,借着云后探出来的微弱月光,注视着站在阶下仰望着她的沈竺。 沈竺眸色沉沉,看了她一会儿,道:“师姐,我今日在褚嬴眉心下了一道共生咒,乃魔教秘术,从此我活他活,我死他死,褚成君不会轻易动我。” “再者,褚嬴并非是事事依赖褚成君的性子,若我猜得不错,他不会将此事主动告知褚成君。” 言外之意是,他如今在天钧门不会有什么危险。 华殷道:“既如此,你还跟我回来作甚?” 沈竺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情绪:“我不想师姐担心我。”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还有,我修习魔道秘法一事,也不想瞒着师姐。” 好了,说出来了就好。 接下来只等师姐劈头盖脸吵他一顿,他也能心安几分。 可华殷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他:“我知道了,这样也好。” 沈竺猛地抬头:“这样……也好?” “我说不让你借那条项链修炼,你却不听
,硬要入魔道,我能说什么?”华殷撇撇嘴,“但我看你如今修为提升后反而更自在些,若心性良善,你要当你的魔教圣子便去当吧,我不拦着。” “我不想当什么魔教圣子。”沈竺急急道,“我只是不想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不想永远活在旁人的保护之下。” 华殷不明白,她都不计较这个,他怎么又拗起来了。 “好,不当什么圣子,只是寻个适合自己的方式提高修为。”她顺着他的话道,“既然话都说开了,你还要跟我进屋吗?” 沈竺纠结了许久,有些难为情地小声应道:“……要。” 华殷暗笑:“那就别站着了。” 她转身开门进去,沈竺后脚跟上。 厢房里有两张床榻,但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坐在蒲团上打坐修炼。 夜半子时,华殷睁开双眼,吐息过后,缓缓起身。 她想去探探情况。 那时云山秘境混入魔修一事,她一直没有什么头绪。 如今知晓了褚嬴的存在,她隐隐觉得褚成君对魔修的态度有些可疑。 褚成君非但不像其他仙门那般对魔修百般排斥,甚至有意同魔修达成某种合作。 身为仙门三把手的存在,她竟掳了合欢宫的沈灯青,还同他育有一子,并且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孩子修习魔道,甚至为了将沈灯青揪出来,灭了平芜宗满门。 若她当真有那般大的野心,想仙魔两道通吃也不是不无可能。 毕竟她可是褚成君。 华殷若有所思地走了两步,忽然听到一阵悉窣声。 她转身,沈竺已经站起身,正定定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华殷干笑两声:“没、没睡呢……?” 沈竺摇了摇头,径直问道:“师姐这是要去做什么?” 华殷反手指了指门外:“夜探天钧门,我怀疑这里不只你和褚嬴两个魔修。” 沈竺愣了愣,走向她:“我也要去。” 华殷没有拒绝:“好。” 两人悄然出了门,摸往天钧门弟子的住处。 月色如水,万籁俱寂,间或有一阵风轻轻吹动枝头新叶,沙沙作响。 沈竺跟在华殷身后,忽地感觉到一阵熟悉的气息。 他小声道:“师姐。” 华殷没回头:“怎么?” “好像有人。”沈竺皱了下眉头,目光看向华殷的右前方,“来者不善。” 华殷轻笑出声:“自然不善。” 她已经辨认出那人身上的气息,看着他渐渐从夜色里走近,显出身形来,才道:“是被迫跟你同生共死的人。” 褚嬴见了华殷,眼中瞬间带上几分警惕,紧接着又瞥到她身后的沈竺,怔了一下才认出他,警惕瞬间化作怒气,几步跑到华殷和沈竺身前。 但饶是再气,他也没忘压低了嗓子吼道:“你们鬼鬼祟祟地在这里做什么?!” 华殷很无辜,这火气明显不是冲她。 她看看沈竺,示意他自己解决。 “睡不着,出来欣赏欣赏贵宗的景致。”她小声道,“二位似乎认识,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聊。” 她装出一副好心的样子欲先行离去,却冷不丁被沈竺攥住了袖角。 沈竺盯着她,缓声道:“别丢下我。” 华殷没辙,抱剑站在他身侧,同他一起看向褚嬴,洗耳恭听。 褚嬴的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回到沈竺脸上:“你长得这般好看,何故将自己打扮成那个鬼样子?” 沈竺耸耸肩膀:“这不是怕被人看见你我长相有几分相像,胡乱猜测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就不好了。” 华殷扯了扯嘴角,胡说,明明是怕被她一眼认出来。 褚嬴似乎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点了下头,又问道:“那个……你说我父亲,你认识他?” 他如此问,显然是不曾询问过褚成君,因而也验证了沈竺的猜测——他果然没有将见过那条项链的事告知褚成君。 沈竺也不瞒他,坦诚道:“他名沈灯青,是我的亲舅舅。” 褚嬴瞪大了眼:“你舅舅?那你真的是我堂兄?” 沈竺觉得嘴皮子都要说烂了:“不然呢?” 华殷适时附上自己的见解:“褚小公子是吧,你看看他这双眼睛,跟你的可真是有几分相像呢。” 褚
嬴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喃喃道:“眼睛……” 他咽了下口水,又看向沈竺:“他……我父亲,现在在哪儿?” 沈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冷笑一声:“怎么,又想灭门是吗?” 褚嬴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华殷心下明了,噢,看来这傻小子不是什么都不知情啊。 所以那场屠杀,他也知道是褚成君为了将沈灯青重新掳回身边而发起的。 平芜春山好心收留了当时无处可去的沈灯青舅甥二人,惹来灭门惨祸。 事后,褚成君依旧在搜寻着沈灯青的踪迹,试图再度制造一场屠杀。 他的儿子,在见到那条项链的时候便生出杀人夺宝的心思,却在听闻沈竺或许是他的堂兄时手下留情。 就像只有他们的亲人和爱人才是人一样。 何其自私。 沈竺对褚嬴道:“我不会告诉你他在何处,如果你还当他是你父亲,便莫要再打听。” 褚嬴下意识道:“可我母亲……” 他眼神复杂,似乎有些纠结,但还是道:“……她已经盯上了青岱宗。” 华殷和沈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从后背生起的寒意。 褚嬴说罢,脸上神情好像犯了什么错事一般,快步离去了。 良久,沈竺问道:“师姐,还用探吗?” 华殷叹了口气,抬眼看向渐渐被云遮在后方的天边月。 “还用探吗……”她重复了一遍,“她若当真盯上青岱宗,要围困青岱山掳走沈灯青,恐怕不是只凭门中弟子便能做到的。” 不知到那时候,曾在云山上云淡风轻地同她说起取死之道的薛明樾,会不会依旧置身事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