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郎霍然抬起头,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而那个男子,非但有重伤在身,还瞎了眼。”
许含章那双明媚嫣然的桃花眼已敛起了所有的艳色,冷冷的回视着他,“为了不让他被农舍里那对心怀叵测的夫妻砍死,少女清白尽毁,而后为了保全他的小命,她更是鼓起勇气,悍然和歹人相搏,好不容易才救下了他。”
“而他一醒来,就假惺惺的说要娶她,说自己不会嫌弃她。”
“后来,他果真娶了她,却也不忘纳了名歌女进府,还收了好些美婢。”
“她,一定很后悔当初救了他,很后悔自己才是那个真正瞎了眼的人。”
“因为他不止喜新厌旧,人品低劣,还做出了禽兽不如的行径,轻描淡写的毁掉了旁人的一生。”
他如果还有着所剩无多的良知,那定会小心翼翼的避过当初的切肤之痛,断不会祭出昨夜的安排,让旁人也经受一番他妻子所受过的折辱。
由此可见,他对他妻子做出的牺牲,已压根就不在乎了。
“像你这样的人,以后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许含章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起身将佩刀插回了鞘中,转向崔异道:“我欠你的,昨夜已然还清了。”
在益州时,凌准曾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过,要还崔异的人情可以,但不能拿她自己去还。
可现下她却真的把自己赔进去了。
这真是一语成谶。
但如果只用一夜春宵就能还清他的人情,那就真如张玉郎所说,她一点儿也不吃亏,真要算起来,反而是占到大便宜了。
只不过,她根本就不愿意占罢了。
“你为什么不捅我一刀?”
崔异攥住了她的手,死死的盯着她,目光里有挣扎,有痛苦,有焦灼,声音有些不稳,语调也一扫平日的慵懒和不经心,说道:“做错事的人,是我。你为什么……”
方才,他明明是离她最近的人,她明明可以顺手就给他来一下,可她却没有,而是转身招呼在了张玉郎的身上。
他早就看出来了,对于昨夜所发生的一切,她是不情愿的、不乐意的。
可他宁愿她跟他闹,跟他吵,甚至是捅他一刀,也不要她对他视若无睹,形同陌路。
“大概,是因为我下不了手?”
许含章竟是认真的思忖了起来。
是的。
她的确是下不了手。
“我并非是不识好歹的人。你对我的那些好,我都是知道的。”
若是没有他,她哪有清净安稳的日子过?
若是没有他,她不知已死了多少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