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贺洪也不隐瞒自己的心思,先敲打起来:“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儿的人?咱家将这些淮西饥民交给你暂时管着,你可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回禀公公,小人胡飞,是淮南西路亳州人氏,在乡里面会摆弄枪棒,也会一点水。在过淮河时救下几个小子后,许多人便愿意跟着俺一路南下。前几日在码头上也是俺们动的手。”
“倒是一条汉子,这码头上的人都不好惹,你动手就不怕被人打跑?”
那胡飞也实诚,一五一十的将此前发生过的大小事务一一道出:“回禀公公,码头是俺们这些饥民唯一的活路,要是不动手,每日忙碌一天,所得也不过现在每日收入的三成不到。动手了总归能多拿一点,让人忌惮一点。”
贺洪不吝赞美,露出笑容:“不错不错,太子殿下需要人,你好好干,前途必然无量。”
“是,俺听公公您的。”
胡飞的话音落下,他便再度道:“弟兄们,咱们哥几个随便在哪儿都能吃饱肚子,现在殿下开恩,赈济咱们家小。这窝棚里面有凳子,桌子的人,都搬出来用一用。”
有人在人群当中大喊:“胡大哥,真要搬啊?”
胡飞爽朗大笑:“殿下要从俺们当中招募一些人去做禁军的辅兵,也算是地方厢军。等吃上皇粮了,谁还在这里呆着?受城里人鸟气!现在家里面有什么都拿出来用了,免得以后带不走。”
听到这话,人群又是哄笑阵阵。
没这顿饭,百姓真不信赵裕。
朝廷失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百姓早就习以为常。眼下来了一个讲规矩的人,反而叫他们不知如何是好。
“那就听胡大哥的。”
“不要听我的,听太子爷的!”
随着胡飞等人开口,原本混乱的人群总算有了秩序。
哪怕是对娃娃们十分牵挂的女人此刻也纷纷出列,在军士的引导下,去帮伙夫的忙去了。
男人们也没闲着,他们虽然没什么事做,但他们最擅长的便是苦中作乐。
......
另一边,随着开饭,赵裕肉眼可见的发现队伍变得有秩序,百姓眼中也有光了。
分成五队的漫长队伍当中老少混杂,不少都是大孩子带着小孩子。这乱世,老人往往在第一轮便被淘汰,能够入土,便是大幸。
在危机关头,他们更多地把希望机会让给了孩子们,让他们先走一步。
淮西饥民虽饥,但也没到吃人的地步,面对小孩,他们大多同情,将其视作为队伍的一部分。
说到底,淮西饥民一路南下所过的地方虽然已经残破,但终归是大宋的土地,还有秩序。
沿途各县也有粥棚,饥民们纵然吃不饱,却也不会饿死。
加之饥民队伍并非是山贼土匪,没有本来的恶,他们都是乡土为主的小团体,彼此都认识,在路上加入他们的也大多都是良善之人,或是小孩子。
也就到了建康府的时候,大的队伍才濒临崩溃。
建康府无法养活太多百姓,家里面有壮劳力的人优先想办法养活妻儿老小。
但这些没有依仗的小孩子只能靠自己。
但偏偏他们靠自己吃不饱穿不暖,才会一点点成为建康府的祸害。
赵裕默默走在队伍当中,他虽然穿的是丝绸长袍,在炎炎夏日并不舒服,但在此地,这也是一种身份象征。
正在打饭的男女老少们见到赵裕,都毕恭毕敬,偶尔有人看向赵裕,四目相对的时候,那一双目光必然来自于小孩子。
赵裕回以笑容,但笑容当中却始终有些许苦涩。
不管是在大宋还是在后世,他都衣食无忧。但这反而让他更关心粮食蔬菜,关心大多数人的生活。
此刻百姓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朝廷在短暂衡量之后,利益最大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