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宬一顿,抬眼,看靠近过来的小丫头,温热的掌心,干燥又柔软。
他眸色微动,面上却不见痕迹地娴雅一笑,继续说道,“……过去歇一晚吧?”
云落落收回手,点头,“嗯。”又翻开包裹,道,“退烧了。不过还是要继续再吃一次药。”
封宬一听‘药’就觉得嘴巴里苦,低头一看,却见云落落先拿出了两块果干,便又笑了。
这回没说什么,乖乖地接过她递来的药丸,一下塞进嘴里,味儿都没尝到地便吞进腹中,接着往嘴里放了块果干。
然后听云落落问:“去了镇子里,应该就方便你去寻家人了吧?”
封宬咬着果干,抬眸。
云落落却没注意他的视线,又拿出那个绣着鲤鱼跃龙门的收口袋子,当着他的面,倒出几粒粉色的珍珠,然后转身,一起放在封宬的手心里。
说:“我还要去别的地方,这个给你,应该能换些银钱。”
云落落那颗比鸡蛋大的夜明珠还在他的袖袋里,再见这有价无市的粉色珍珠,封宬竟然也不觉得惊讶了。
他看了看手心里的珍珠
,又看云落落,“女郎这是……要赶我走?”
云落落一听他的称呼便朝他看了眼,却跟着点了点头,“嗯。那女鬼和喜婆已……不用担心了。你可放心去寻你的家人了。”
封宬看着这个面色平静连一丝情绪都不曾起伏的小丫头,几乎要被气笑了。
十八年来,他何曾被人这样明目张胆地厌弃过?
将口中的果干咽下,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看向云落落时,却又弯唇含笑,“那女郎是准备要去哪里?我让马车送你一程。”
云落落也不隐瞒,道,“奉阳镇。”
“哦?”
封宬眼角微抬,笑了,“那正好了,这马车便是往奉阳镇去的。”
云落落眨了下眼,看他。
封宬垂眸,看了眼手里的粉色珍珠,又抬头,朝她眉眼浅莞,“你好歹救过我一命,不说本是同路,便是送你一程,也是应当。”
云落落没说话。
封宬眼底笑意微淡,唇角反而再次往上挑了挑,“况且,你我已拜了天地饮过交杯,”见云落落眼睛一抬,又笑道,“虽你不愿认,可我此一生,仅此一缘。”
他又转了转手里的珍珠,道,“道家不是常言,起因缘,结因果么。既然缘起,也该善了。虽
我不太懂,却也知晓,你这般将我半路赶走,并非妥善之法吧?”
云落落一下无声了。
这……
可阴婚于活人本就无契咒约束,更别说缘法了。
他俩唯一的因果,大约只有……
云落落的视线落在封宬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上。
除了师父和大师兄,这是第三个敢握住她手的人。
她抿了下唇,问:“那你想要如何?”
封宬一笑,“女郎也知我胆小,且素日里又是个五谷不分四肢不勤的。便是到那镇子上,只怕也不知如何能寻到家人。女郎不如……”
他看向云落落,手中的珍珠‘咔嗒’微撞,“送我回家吧?”
说完,见云落落朝他看,心里想,这小丫头是个他纵使舍下脸面也能转身走得无情无义的,只是这般说法怕是还不能叫她轻易答应。
不过就算她不答应也无妨,他自还有法子……
不想听到云落落说:“我送你到镇子上吧。”
封宬眉眼一抬。
便看云落落将水壶拿起,又喝了一口,也没看他,只平平静静地说道,“然后再让人送你去衙门,报了姓名和家中,衙门应当就能帮你寻人,你也无需担心害怕了。”
刚说完,就听对面的人‘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