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昭南从祝娥的身后默默退去,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就在半个月前,她在玉兰殿见过洛贵妃之后,她便想着要寻个机会见骆禅檀一面,或是将消息传递出去。 正当她为如何才能见到骆禅檀而苦恼时,倏地,她想到了一个人。 几日后,她寻了个由头去了趟百蕴阁,见裘霁春。 裘霁春见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的情绪,转瞬脸上便又挂上了一如既往的热情笑意,朝她走来。 “你来寻我,是有什么事么。”裘霁春直言问她。 自她替骆禅檀给陶昭南送去红豆糕之后,陶昭南就没有再来寻过她。 虽然陶昭南本就是性情冷淡之人,与她之间的往来也不甚密切。 但裘霁春还是从她看自己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看自己时变得更谨慎的变化。 她猜测,骆禅檀让她送去给陶昭南的红豆糕中或是夹杂了些什么。 “你可否有方法将消息传递出宫。”陶昭南将话说得隐晦了些。 不过,裘霁春还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 至于她要传消息的人,不外乎是骆禅檀。 二人皆没有绕圈子,裘霁春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见陶昭南先是一愣,接着轻轻蹙眉,瞧她的眼神似有狐疑。 裘霁春笑着坦言:“我与六殿下,并非是我听命于他的关系。” “我知道。”陶昭南轻轻出声,垂眸的眼神里好似有些失望。 如此说来,骆禅檀只是借裘霁春之手单向地向她传递消息,裘霁春也无法随时递消息给骆禅檀,更别提想办法让他们见上一面了。 陶昭南心想,或许真的只能等骆禅檀自己想来见她的时候,才能再把消息告诉他了。 只是,太子妃也知晓了此事,她大概也会告诉她身后之人。 不知道骆禅檀和太子妃身后之人,是否是敌对关系。 “你想见六殿下?” 陶昭南抬头对上裘霁春的双眼,眼神中就差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 你有办法吗。 裘霁春还是第一次见到陶昭南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莫名失笑。 “我想你应该知道,春分那日,德妃娘娘要在花苑内举办春日宴吧。” 听太子妃提起过,陶昭南点了点头。 裘霁春侧目扫了扫四周,她们站着的地方虽是鲜少有人经过的宫道,但很难说不会有人经过。 她朝陶昭南走近了些,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 “这次春日宴,是德妃娘娘为八皇子相看八皇子妃举办的宫宴,会宴请京城里有声望的高门夫人和小姐。” 这些,陶昭南是不知道的。 但她不明白,这和她要见骆禅檀有什么关系。 裘霁春似有深意地瞅了她一眼,然后说:“我听说,骆帝让六殿下一同进宫,似乎也存了让他成家的心思。” 眼见陶昭南脸上并未有什么神情的变化,她只在意,春日宴那日骆禅檀会进宫。 但她也有些担心,按照骆禅檀那般特立独行的性子,真的会乖乖听话入宫吗。 “你确定,他会去那春日宴吗。”陶昭南语气中充满了怀疑。 裘霁春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一脸你爱信不信的表情。 她撇嘴淡然道:“既是听闻,也就未必完全真实。” 裘霁春勾着唇角笑,慢慢悠悠地扬着轻笑语调:“不过,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多谢。” 春日宴当日,陶昭南跟在祝娥身后,视线余光不断地在花苑中四处搜寻骆禅檀的身影。 就在祝娥问她,她和上官姑娘谁更美的时候,陶昭南好似在一旁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于是,在祝娥让她退下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离开了掎裳连襟的花苑正中央。 她往方才看见背影的方向迈步走去,愈往里走,穿过弯曲廊道,便是一片湖泊。 湖泊边上栽着几棵柳树,还有一小片的假山林。 一眼望去,根本看不到人影。 是已经走了,还是她看错了人。 陶昭南叹了口气,转身欲离去,身后传来一声玩味的笑。 “你是在找我吗。”骆禅檀从一旁的廊道柱子后走出。 陶昭南回头,看到了双手环抱在胸前,稍稍歪着头,颇有兴味盯着她看的骆禅檀。 原来
她没看错。 她点点头,说:“我有事要同你说。” 廊道弯曲,湖泊开阔,都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 陶昭南的视线落在了那片假石山,往前走去。 骆禅檀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挑了挑眉头,觉得有趣。 若换做从前,陶昭南就算是看到了他也是避如蛇蝎。 今日怎么变了性子,还主动找上他了。 方才,他注意到身后有人跟踪,便躲起来想看看是哪个胆大的。 未料想,会是陶昭南这只小狐狸。 陶昭南感觉身后无人跟来,扭头去看,骆禅檀还似笑非笑地站在原地。 “你要找的东西,我找到了。”陶昭南盯着他,看着他放下环抱在胸前的双手,慢慢悠悠地跟上。 骆帝尤信占星之术,这片假石林据说就是骆帝为了改宫中风水,特地命人修建的。 他们往假石林中走了一段,陶昭南停下脚步,跟在她身后的骆禅檀也跟着停住。 陶昭南转回身和他面对面,开门见山说。 “太子将岑周的令牌藏在了寝室暗格,暗格就在西面墙上挂画的后面。” “你是怎么找到的。” 骆禅檀的脸上没有笑意,陶昭南心中不解。 他送自己入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接近太子,然后帮她探查东宫的消息。 为何她送来了他想要的太子的“叛国证据”,他却不见一点喜色。 归根结底,骆禅檀就不是个精神稳定的正常人。 陶昭南没去细想他话语中的深意,抿了抿唇叹息。 “这也是我正要和你说的,东西是太子妃找到的。那次良娣发难,太子妃帮了我,借此要挟,让我告知她我想要找的东西是什么。” “我告诉她了。” 陶昭南抬眼瞄了一眼对面的骆禅檀,他似乎也并不意外。 宫里的人,还真是一个个成谜。 她接着说:“是太子妃找了令牌,她大概已经告诉了旁人。你若想要拿到令牌,还是先下手为强吧。” “无妨。”骆禅檀语气很淡。 他知道太子妃和骆守敬之间的瓜葛,知道太子妃会将这个消息告诉骆守敬。 不过,陶昭南不知道,他此行进宫的目的,就是来见骆守敬的。 他在宫外当然能够去景王府见骆守敬,只是,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他和大皇子的目的是一样的,都是要将太子拉下太子之位。 这件事,谁来动手,都没有分别。 说完关键的事情,陶昭南明显松了口气。 骆禅檀又变回了原来的懒散模样,问她:“你急着寻我,就是要说这件事。” 陶昭南对上他询问的眼神,皱了皱眉。 这事,难道不紧要吗。 她正要开口,只见骆禅檀忽然神色一变,侧头向后看,然后上前拉着她的手腕往一旁的石山中躲入。 她正纳闷,忽然被骆禅檀捂住了嘴。 她明明还没说话,他捂她嘴做什么。 “明明看到人了,怎么又不见了。” 听到外面有人喃喃,陶昭南忽然意识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跟踪骆禅檀,她的身后也有人在跟踪她。 是谁,不会是太子妃的人,难道是太子的人? 骆禅檀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待外头的人走远了,他低头看着怀中的人。 假山中可供躲藏容身的石洞空间狭小,比先前他们躲藏的衣柜甚至还更逼仄。 也不知道陶昭南身上熏的什么香,和他靠得这样近,味道不断朝他的鼻尖涌来。 不过,还挺好闻的。 陶昭南嘴唇嗫喏:“人走了吗。” 掌心之下贴着的嘴唇噏动,十分柔软。 见骆禅檀没反应,陶昭南还以为人没走,先上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捂着自己嘴的手给拽开了。 她听着外面没有了声音,探头往外去看,又被骆禅檀给拉了回来。 “是想让人发现。”骆禅檀问她。 她撇了撇嘴,没说话。 再过了一会儿,陶昭南确信外面没有人了,抬眼去看骆禅檀。 她刚想说,是不是可以出去了,骆禅檀先一步走出了石洞。 晦气,陶昭南心想。 <
> 她回想起今日骆禅檀进宫的目的,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要是有姑娘被他看上了,遇到他这么个阴晴不定的人,还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骆禅檀回头看她,眼神冷冷的,猛地让陶昭南心头颤了一颤。 他又听不到自己的心里话,心虚什么。 接着,骆禅檀问她:“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会进宫。” 陶昭南不以为意,淡淡回答:“听说陛下有意为你选妻,让你也来春日宴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姑娘。” 骆禅檀的右眼皮不禁跳了一跳。 这还是骆守敬出的倒霉主意,为了能够光明正大地见一面商谈,他竟然和陛下提议,让他和骆封礼一起参加春日宴。 光是看着那群娇滴滴的莺莺燕燕,骆禅檀就觉得头疼心烦。 他视线落在陶昭南身上,心想,还不如眼前的人来得有趣。 很快,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皱着眉头收回了视线。 他这是在想什么。 “骆禅檀。”陶昭南唤他名字,打断了他杂乱的思绪。 她从没有这么大胆地叫过他的名字,一直都是用戏谑的口吻喊他尊使大人。 今日的陶昭南,过分反常。 “你答应过我,我帮你做成事之后,你就给我解药,还我自由。”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骆禅檀莫名心情更加不悦,哂笑着盯着她的脸,眼神冰冷。 “解药,我可以给你。” “但是自由,我可从未许诺过你。” 她的命,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