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迟墨将手按在了他的背后,他纵横交错的伤口上嵌着碎裂的石子和树枝。
“任何人都没有否决别人活着的权力,包括自己。”
一个人即使具备了死的资格,他也不应该放弃活着的权利。
哥哥曾经说过,活着就是一种奢侈。
但是她觉得——
“活着是一种幸福。”
苏华裳不以为然,“……是吗。”
“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苏华裳问她,“那,我的希望呢?”
他的声音带着些沙哑,微弱而无力。
迟墨回道:“总会有的。只要活着,就会遇到。”
苏华裳枕在她的膝上。
他半侧着脸,早在滚下山崖时就已凌乱的黑发压在他的耳边,“如果遇不到呢?”
“总会遇到的。”
听到她这类似敷衍的回答,苏华裳没有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任由前额的长发将自己即便苍白却仍旧不近半分人情的眉眼遮去半分。
迟墨将自己的的衣袖拢起,又从裙摆上撕下几块布条绕在臂间,缚住了长长的袖摆。
她将手指轻轻地按在他伤口狰狞的脊背上,手中透骨钉刺入寸下皮肉,将他背上嵌入的碎石挑出。
这个过程漫长而煎熬。
就算是迟墨也是看着他背后的伤口胆战心惊,内心不寒而栗。
虽然并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但是这样的情形仍是让她看的觉得有几分难受,手上的动作也不免走走停停,耽搁了几分。
然而苏华裳却像是丧失了所有的痛觉一般安静地伏在她的膝头,轻阖着眼睛。
就在迟墨为他将背后那枚钉入后背最深的透骨钉取出来的时候,隐隐的,她听见他的声音,蛰伏在火焰跳动的声响中,“墨儿就不想告诉我,我已经遇到了自己的希望吗?”
按在他脊背上的手一顿。
那双被额发所遮住的幽深的紫色眼眸中一片渺茫虚无,沉浮着浮动的暗芒,“我以为,我等了这么久,避过那么多的事情,只是为了等到你。”
迟墨沉默了许久。
片刻,她将自己的手填入他的左手,“不一定是我。”
她实在是对他总是能从某个不知名的地方摸出透骨钉有了心理阴影。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对于这句话,苏华裳却只是低低的应了一声,“嗯。”
他早该知道的——
那个为了封丞逸而将自己遗忘在神医谷深处的女子。
她再不出谷,再不医人。
也,再不曾再动容。
早已在孤独中安身立命的女子长败于时光与旧梦,孤掷温柔。
然而,这从来就不是属于他的温柔。
苏华裳再没有比这一刻更加清楚的时候了。
这不是属于他的墨儿,也不是属于他的温柔。
——从一开始,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