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梨花幽梦了无痕,棋盘珠种玉落成 转眼一年又过去了,冬去春来,已是梨树花开,纷飞飘雪的四月天气。 四个小家伙也都各长了一岁。在过去的一年当中大家都有或多或少的收获。 小鱼儿每天都吃好多饭,自然个子也长高了不少。身体较之前更强壮了很多。 颛孙涵馨除夕夜回宫,父王母后都心疼自责的抱住她哭泣。之前白白的小脸都晒黑了,纤纤十指嫩的跟葱白似的,如今手中竟有了小茧子。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之前霸道刁蛮任性的宝贝公主懂事了不少。回来几天还给他们端茶倒水,这就是作父母最大的欣慰了吧。 白皓辰回家能跟他敬爱的大将军父亲过上两招了,高兴的即使回到了太清山,夜晚睡梦中也是合不拢嘴。 风子墨倒是没多大变化的来,没多大变化的离去。 小鱼儿知它身边多出三个人来。一是婆婆告诉它具体的事由,二是,他们三个自从去年溜溜兽和嘶嘶兽刺伤咬伤他们之后,不但没有躲的远远的,反而越发的和它亲近起来。这是它没有料到的。不过也不多想,就把他们当成了在天河河底时偶尔会在它身边停留的小鱼、小虾和小乌龟。 小鱼儿又聋又哑又瞎,他们四个也玩不到一块去。所以下了课的大部分时间里,他们三个既然和小鱼儿玩不到一块却要缠着她。可能是他们除了归珀、师父之外太清山上唯一能接触小鱼儿的人,绝无仅有的优越感将他们三个紧紧的绑在小鱼儿身上。 通常大部分的时间里,四个人聚在一块都是各干各的。白皓辰舞刀弄剑研习武艺,颛孙涵馨绣花摆弄胭脂水粉或者无聊的时候就给小鱼儿辫小辫。风子墨看练字或者盯着小鱼儿冥思。小鱼儿来回抱着溜溜兽或者拿着拨浪鼓玩耍。归珀一开始还时时提防着他们三个,观察之后发现他们三个对小鱼儿都还算好,有吃的就分给小鱼儿,有玩的也拿给它。似乎小鱼儿也挺喜欢他们三个,也就不再多心,任由他们三个去了。 “小鱼儿,”看着小鱼儿比她自己还矮还小,无法叫小鱼儿为师姐。颛孙涵馨举着小鱼儿的手臂,看着它手臂上的一寸宽的镯子,双腕双踝上都各戴了一只,不免好奇起来。 “小鱼儿,你的镯子无缝,勒的疼不疼啊?”说着摇晃了一下小鱼儿的手臂。 小鱼儿似听懂,偏头看了看她,扯了扯嘴角,像回答。 颛孙涵馨好奇,放在鼻间闻了闻,惊奇的瞪大了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叫到:“好香。皓辰师兄、子墨师兄,你们过来闻闻,这镯子好香。” 两人闻声,一个放下手中宝剑,一个放下毛笔,走过来闻了闻小鱼儿的镯子。 “这是什么香?”白皓辰打量着它镯子上的镌刻的花纹。 “香清幽而后浓郁,闻之恬雅、热烈。到让我想起一种花来。” “子墨师兄,什么花?” “梨花风起正清明,游子寻春半出城。”儒雅之气十足。 “子墨师兄,你是说这花香是梨花香味?”说着,不自觉的又闻了闻小鱼儿的镯子。好奇异,她也好想要一副戴在腕上。 “去年我在后山山下看见一片梨花树,相必此刻已是花团锦簇、落英缤纷的时节。” 风子墨说的如此之美,一向爱美的颛孙涵馨哪里能放过,说道:“子墨师兄你带我们去看嘛。” “我可没说要去。”白皓辰将宝剑插入鞘中,放回石阶下。 “可是,太清山门规不让弟子随便下山的。”颛孙涵馨无视掉白皓辰的意见,自顾自的说。 “等晚上大家睡着了我们再去。不就行了。” “可晚上怎么看啊!”又没有光。 “今天可是十五月圆之夜。那么大的个月亮还不愁看不到?” “好啊,好啊。”颛孙涵馨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晚上偷偷溜出去玩,这还是第一次体验呢。 “你们在说什么高兴事?”是归珀。 “归珀师兄好。我们再说小鱼儿镯子上的香味好闻。”甜甜的小嘴,颛孙涵馨机灵的说道。 “嗯,它镯子上是有股香味。” “子墨师兄说那是梨花香味。归珀师兄,这香味是怎么来的啊?” “这香味啊,应该是小鱼儿它婆婆给的吧。”他也说不准,不过他猜应该是九天天女给它的。 “小鱼儿师姐还有婆婆啊?”她表示惊讶,她除了玉面王之外,就没看见还有谁过来看过她。 “嗯,有的。不过下午磨青天师的课你们好像时间有点儿紧张。” 三人这才记起下午是那个可怕的磨青天师的课,遂打
着招呼跑远了。眼看已经来不及了。 归珀看着他们三人比刚来时更活泼更友善了许多,不免欣慰。回头看着小鱼儿扎了半头的小辫子,又闹心起来。遂在石阶上坐下,一一替它解起辫子来。小鱼儿还是散着头发比较好看。 四月十五月圆之夜。 今日归珀一夜不睡也要守着小鱼儿。因为每逢月圆之夜小鱼儿会变鱼尾。 可守到半夜,归珀被铭玉道长法术传音传了去。归珀见有嘶嘶兽和溜溜兽在,大半夜的同门都已睡着,也不会有人到这最偏的清莲殿来。所以,也就放心去了。 “你确定我们要带小鱼儿一起去?”她又看不见闻不到,怎会知梨花。 “一起去吧。跟它的镯子比照一下,到底哪个香。” “那也不用偷偷摸摸的吧。”像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今晚月圆之夜,月色颇盛,清莲殿四下的景物皆在眼下,不似白天光亮但增添了朦胧之意,更清幽了许多。 颛孙涵馨、风子墨、白皓辰三人隐蔽了又躲的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睡了才偷溜出来,一路摸到清莲殿要带小鱼儿也去后山看梨花。 三人躲在窗户底下,见房里亮着灯,以为有人。可蹲了大半天也不见里面有动静,遂抬头往屋里瞅去。 他们三人来时,归珀刚走不久,走前忘记把灯熄灭了。 “喂,你们看到什么了?” “没有看到有别人。”只是有点儿奇怪。 “那是什么?” 三人皆抚着胸口,瘫坐在窗下。 “皓辰师兄,我看到了一团金光闪闪的东西。” “涵馨师妹,我觉得应该是金红色的。” “我看是一条鱼尾。”风子墨淡定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可床上的是小鱼儿。”颛孙涵馨头皮发麻,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不确定的又问道:“是小鱼儿吧?” “那是她的床。”白皓辰冒着虚汗,握宝剑的手颤抖的厉害。 “我想是。”风子墨目光呆滞,握着折扇的指节苍白无力。 “要不,我们再确定确定?”风子墨机械似的偏头看着他俩。 其余两人也机械似的点点头,交换了一下眼色,又艰难的回转头,扒着窗台往屋子里瞧了瞧。 五秒过后。 只听“妈呀!”一声,有高有低,三个小家伙逃也似的连头也不回的窜出了清莲殿。 风子墨房间里。 “你说她是妖?”三人惊魂未定,躲在风子墨的房间里开大会。听着风子墨在给小鱼儿下定论。 “我觉得是,她有一条鱼尾。” “皓辰师兄,你觉得呢?” “看此情景,应该是异物。” “我给她梳辫子的时候,发现她额头上有枚鱼鳞印记。开始我还以为是贴的钿花,所以,也没在意。” “还有她的那两只灵兽。”照风子墨的意思,应该挺神通的。 “还有玉面王都待她特别好。”那人可是冥界之主,可是她颛孙涵馨的偶像啊。 “还有,今日我拿她手臂,发现她体凉异常。”风子墨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 “我之前看过一本,中记载,月主阴,而月圆之夜又是太阴之夜。凡多数妖魔都是阴邪之物,所以,月圆之夜它们会显露原形。” “子墨师兄,你的意思是,今天月圆,所以,小鱼儿就露了原形。” “那条鱼尾就是证明,它是一条鱼精?”出门之前听爹爹提过,太清山除妖魔卫道,他还笑爹爹天底下哪里来的些妖魔,如今没承想到见着了。颤抖的手怎么样都握不住宝剑。 “嗯。我觉得是,师兄弟都不知道它的来历。我打听过,他们也只说不知道。” 九天天女抱个孩子来,这件事已被明令禁止不许再提。当然他们不知道。 “那我去问问归珀师兄不就知道了。” “师妹,你傻啊。归珀师兄平日里拿小鱼儿那么好,让他知道我们知道小鱼儿是妖,肯定会被灭口吧。” “我看子墨说的对。这件事,我们谁都不能说。” “父王、母后也不能说?”突然说道要被灭口,颛孙涵馨到有些害怕起来。 “最好不要说。小鱼儿又聋又哑又瞎,除了它身边的嘶嘶兽和溜溜兽能威胁到别人以外,它的存在就是一个无用之人。所以,对我们是构不成威胁的。” “话是这样说,可子墨哥哥,我还是有些害怕。那可是
跟我们长得不一样的妖啊。”颛孙涵馨噘着小嘴,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这是她第一次喊风子墨做哥哥,说明,她现在真的很害怕、很无助。不禁又恨起来,为什么要让她来太清山这个可怕的地方。此刻的她也不曾想到,她作为一个公主的命运会被太清山所改写。 “涵馨别怕,如果小鱼儿敢伤害你的话,我就替你杀了它。”小小年纪竟把一个杀字说的如此自然,不免让人更害怕了。 颛孙涵馨唰唰的流出眼泪,扑在风子墨的怀里大哭起来。边哭还边埋怨道:“都是你的错啦,谁让你提议要今晚看梨花的。讨厌。馨儿最讨厌子墨哥哥了。”嘴上说着讨厌,手臂却把风子墨抱的紧紧的。 风子墨无奈,推不开她,只能任由她抱着撒娇哭泣,呆呆的看着今夜盛辉满月的夜空,嘴角扯出了似得意的笑。 月圆之夜过去后有半个多月,他们三人连个影子都没来过清莲殿。 最近课业又不多,这不免引起了归珀的怀疑,难道他们知道了小鱼儿是妖?十五之后就不再来过,又是十五之夜他出去了那么一会儿。很容易让人引起怀疑,平日里都黏着小鱼儿,如今竟连个人影都不见了。 小鱼儿是不在意,它本来就把他们三个看做偶尔才停留的小鱼、小虾、小乌龟。所以,在不在的都无多大意义。 正当归珀要去找他们问个清楚的时候,他们三个又出现了。手里提了一个食盒。 “这几日我们一直都去后山采摘梨花。这是我们三人一齐学做的梨花团糍,想拿来给归珀师兄和小鱼儿师姐尝尝。” 说着归珀将那食盒接过来,打开之后,一个个梨花团糍色相极好,晶莹雪白,又做成梨花状,闻之有梨花的清香,食之糯软滑口又有浓郁的梨花花瓣做馅。好吃极了。 “你们三个真是心灵手巧。”要他,肯定做不出这个来。 遂拿了一块给小鱼儿,小鱼儿鼓动着小嘴,细细咀嚼着梨花团糍。竟觉是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三人。吃了好多。 其实都是被逼的。他们也觉在月圆之夜过后突然不去找小鱼儿玩,难免会被归珀师兄注意到。就又决定要过来做正式的道别。 “子墨师兄你在干嘛?”颛孙涵馨奇怪的看着子墨摆弄小鱼儿的手掌心玩。 “我决定了,我要收养它。” “你疯了。”白皓辰上前,当时他们三个可是说好了的。 “不是说,道完别就不再来清莲殿了嘛。直到我们到了弱冠笈礼之前都不再来的嘛。”颛孙涵馨有些气愤的看着风子墨,他怎么能如此出尔反尔,拿大家的性命开玩笑。 “可我现在又改变主意了。你看,它多么好玩。我要把它变成我私有的玩具。”风子墨得意的说着。 “我看你真是疯了。竟孤独到让一只妖怪来做你的玩具。”不行,他现在就把小鱼儿杀了。 风子墨抱着在石阶上坐成一个球状,不停吃着梨花团糍的小鱼儿,俊秀稚嫩的面容含着将小鱼儿占为己有的狞笑。 “子墨哥哥,你别这样,好可怕。你快放了小鱼儿。”颛孙涵馨捂着嘴巴,难以置信的看着风子墨,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风子墨的面容。阴沉可怖极了。 溜溜兽和嘶嘶兽感觉到了小鱼儿的危险,赶在白皓辰提剑冲过来的瞬间,将他们三人又通通射成了马蜂窝。 这是他们时隔一年之后再次被溜溜兽和嘶嘶兽攻击。 还有这次的攻击在风子墨的左耳垂上留下了一辈子都无法泯灭的棘刺疤痕。 溜溜兽和嘶嘶兽是玉面王亲自饲养,而他们棘刺尖牙上的剧毒都是玉面王独门配制。黑色琉璃瓶里的解药只能解无欲之毒,却解不了剧毒里混有的邪念私欲这份罪毒。 归珀早过了弱冠之年,长成了十七岁的小男子汉了。一身布衣青衫,八尺铮铮男儿,小麦色皮肤已勾勒出男人粗犷稳重之气,脸上五官如剑雕刀刻般棱角分明,不拘俊美。 归珀跪在地上,面朝着三个孩子。风子墨、白皓辰、颛孙涵馨。 “归珀师兄。”颛孙涵馨想去搀扶他起来,却被他用手拦下。 “我知你们看了小鱼儿真身。它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并没有错。它也什么都没有做过。我这次只是想求你们不要说出去。小鱼儿的事就当你们没有见到过。今天我并非你们的师兄而是小鱼儿的兄长,我请求你们答应我好不好。放小鱼儿一条生路。” 这么一个慈爱善良的师兄跪在他们三人面前,怎能让人不动容。只要小鱼儿不害他们,他们也绝对不会去害小鱼儿。现在想想倒是觉得自己对先入为主的妖魔观念所害怕了。小鱼儿现在是个废人,它能做出什么来?这次的伤害事件也只是它身边的两大灵兽所为,
关它何事。它听不到、看不到更不能说,哪里就对它们下达命令了。 “归珀师兄,我从来都没打算对别人提起过小鱼儿的事。我只是纯粹的喜欢它而已。”想让它做我的宠物。 “归珀师兄,请起。我不会说的。”说着向前要扶归珀,白皓辰自幼随父在军营长大,最重情讲义气。今看一向待人温和善良的归珀师兄如此求自己了,心下满被大情大义包围,答应道。 颛孙涵馨见风子墨和白皓辰都这样说了,不放心的问道:“小鱼儿会不会伤害我。” 归珀上前,将颛孙涵馨脸上的泪痕擦掉,说:“你都给它编小辫子,你说它可不可爱?它不会害人的。” “可溜溜兽也很可爱啊。”你看又把她刺了一身的窟窿眼。 “那这样,我再对天发誓好不好。小鱼儿是不会害人的。不然,让我归珀满脸长疮好不好。” 颛孙涵馨破涕为笑,满口答应道:“嗯,好的。我不跟别人说。父王、母后也不说。” 归珀心中大石总算落下。松了口气。只是被溜溜兽和嘶嘶兽所伤之处,如果用药及时是不会留下疤痕的。为何风子墨的左耳垂上会留下疤痕呢?这事还得找玉面王问问,是不是这次拿来的药哪个成分不对。 好在风子墨也没有再追究下去。这件事才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