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时月带紫苏去将台山百花谷看母亲。
母亲一见时月带回个俊小子,心想,怎么又带了个小子回来?虽然比上次那个什么小番薯还要俊,但毕竟还是个小子啊,我这儿子啊,什么时候才能让做娘的开心一下呢?
后来,时月趁紫苏不注意,凑到母亲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母亲脸上的皱纹一下荡漾开来。
原来,儿子告诉妈妈,这回带来的,是个假小子真姑娘。老母亲还能不开心吗?
一开心,她便要做儿子最喜欢吃的饭——糊麦果与面羹。
母亲忙得欢天喜地,儿子也高兴得食指大动。
为了给母亲节省体力,时月带着紫苏为母亲打下手。
糊麦裹,在秦时月老家又叫麦裹,做法是将小麦粉加水调成糊状,搅拌到一定的粘稠度,然后将锅烧旺,用锅铲将面粉糊上去。
这会,秦妈妈就在教他们面糊调制的技巧,诸如水和面粉的比例啊,搅拌的时长啊,粘稠的手感啊,等等。
周紫苏专注地听着,模仿着,操作着。
看看母亲的眼神和态度就知道,她这是把人家姑娘当作自己未来的儿媳在教呢。
一钵面糊调好后,母亲又在两张长凳上铺上洗干净的水缸板,开始在上面和面。
先倒上一堆面粉,中间挖出一个坑,放上一小瓢冷水,然后开始用手调和。
周紫苏净了手,帮秦妈妈和面,一边听她传授要领。
其实,这和面,她姐姐白苏也会,只是不擅长,加上太费功夫,所以只是偶尔做做。
两人看着时月妈将面团揉到很韧,再用一根中间粗两头细的面棍来回压,压到面盆底大小后,换一根小孩手臂粗细的长长的擀面杖,原地顺时针往前推,将面皮打得越来越薄。
时月妈擀面时能将面皮推得“啪嗒啪嗒”响,一直响到厚薄符合自己的要求才停下来。
之后擦点干粉,卷起来,用菜刀切成细细的条状,然后用手指将它抖乱,等锅里水开,撒下去煮。
到面条七八成熟时,再放入马铃薯和咸菜,一块煮。
时月说,配面羹的佐料有讲究,但绝配还是这种山核桃大小的土豆与农家自制的焦黄的咸菜。
面羹煮好后,母亲将它盛在一只大钵里,然后将锅洗净,烧热,开始摊麦裹。
她用锅铲将先前钵头里调好的面糊放入烧热的锅中,持着锅铲转圈,将面糊在热热的锅上拖出“滋啦滋啦”的响声。
时月说,这就像战斗机在长空加速时拉出的音爆声哦。
紫苏看了也啧啧称奇,说,那就权且称之为“面爆声”吧。
母亲一口气熟练地将麦裹从外圈糊到内心,然后将多余的一点面粉用手抓掉,放回面钵里。
等麦粉渐渐变干后,时月妈用调羹淋上菜油,洒上盐,用铲刀铲下来,卷上辣椒咸菜,双手捧着递在紫苏手里。
紫苏咬了一口,忙不住地点头,说:“哇,这真是天下一等一的美食了!”说完将麦裹递到时月嘴边。
时月摇摇手,对着正在忙碌的母亲一兜嘴,眨了眨眼说:“第二张很快就好的,安心吃你的。等下,怕你吃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我妈摊的速度呢。”
果然,紫苏还没吃到一半,时月嘴里已经香喷喷地塞上了一张。
这时,时月已盛了一碗之前烧好的面羹,摆在桌上,让紫苏坐下来好好吃。
麦裹加面羹,又是绝配哦。时月说。
土豆的沙与手工面的韧,还有土豆被咬开时发散出来的独有的香气,与面粉的香气,构成了一种天然的交融与和谐,让一碗面羹在一对小青年嘴里生出无穷的滋味来。
还没等紫苏和时月的第一张麦裹吃完,秦妈妈又在他们面前摆上了好几张,用一个篾条编的稀眼摊箩盛着。
时月看它们桥面一般笔挺地横着,忙取了一张,对折,只听“啪嗒”一声,麦裹从中断裂。拣取一块,一咬,喀嘣儿脆,连忙将紫苏手里吃剩的小半张替了。
紫苏试探着咬了一口,刹时眼睛都睁圆了,说:“哈——果真又脆又香啊!”
紫苏让秦妈妈吃,时月让她不要谦让,下一张就是妈妈的了,但这一张你一定要吃,因为妈妈在里面放有特别的好东西。
紫苏再咬一口,吃出了鸡蛋的香味,打开麦裹一看,果真啊,上面涂了金黄的一层,泛着清亮的油星子。
原来,秦妈妈在起锅前,在上面打了一个鸡蛋。这样的待遇,只有贵客才有的。
时月告诉紫苏,小时候生活艰苦,没有好的配菜时,他们也会尝试在上面擦上腊猪油,撒上点白糖、红糖等,也照样吃得狼吞虎咽。
即使是涂上腐乳也照样美味无比。
而糊麦裹最美的吃法,就是像今天这样的,配上稀稀的面羹。
时月告诉紫苏,他长大后,利用军训、培训学习等,也走过东西南北一些地方,也跟着长官们吃过好多山珍海味,其中还包括许多面食,如兰州的牛肉拉面,四川的担担面,山西的刀削面,昆山的奥灶面,等等,虽然确实各有特色,但至味还是妈妈做的糊麦裹与面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