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已经写到了今日令尹之死了。
楚新历元年,王不事朝政,长饮于高楼,令尹闻召往,坠而亡
宁静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长街灯火却是突然飘摇了起来。
这个少年回头看着那些街头的被莫名而来的风吹得招摇不止的灯笼。
少年虽然不是什么修行者,只是终究在剑院之中待过一些时日,也算有些见识。
宁静看了许久,转回头来,轻声说道:“王上似乎在拔剑。”
那是剑风剑意落向人间的征兆。
左史大人手中动作一滞——世人或许在千百年后,会看着那一笔着墨极为浓郁的史册原稿,猜想着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倘若是我发现,自己突然中了什么很是离奇的古怪的毒素,同样也会愤怒地想要拔剑杀人。”
左史缓缓说道,又继续写了下去。
宁静沉默了少许,而后轻声说道:“大人写快一些,不然可能到时候来不及写完了。”
左史平静地点着头,一旁的吏人重新将墨汁递了过来。
那个少年弯下腰去,重新将那块石碑捡了起来,夹在臂弯里,向着宫中而去。
少年当然依旧是禁足在左史府中。
只是今日的左史府大概大得很,一直从明合坊到了皇宫之中。
那些黄粱的苦芺酒的味道,也与往日的有些不同。
这让寒蝉突然想起了当初自己第一次穿过大泽,来到墨阙城关之内的一处幽黄山脉之下的小镇时候喝到的第一口苦芺酒的味道。
冬雪时候的苦芺酒,哪怕热过了,总归还是有些又苦又寒的味道。
但那时的酒与现而今自然是不一样的。
不止是第一次见到风雪覆过山川的感受。
而是酒里有别的东西。
寒蝉静静地看着那只酒杯。
又转头看向了在暮色宫道上踟蹰而去的那个酿酒的近侍。
这个帝王沉默了很久,将那一壶酒拿了起来,送到唇边饮了一大口。
寒蝉当初喝着那些槐安之酒的时候,所感受到的大概并非虚假。
酒里确实掺了水。
只不过并不是人间的水。
而是冥河的水。
当寒蝉注意到了这些东西的时候,再次喝下的那一口酒中的意味,便无比清晰而鲜明了。
这也不是寻常的流在人间的冥河水,而是极其靠近幽黄山脉深处的那种冥河水。
世人往往用着忘忧水来称呼,尤其是在槐安。
当年槐帝陛下极其喜欢喝着这种忘忧水。
只是不是所有人都是那样一个叫做姬无胥的帝王。
那个帝王一生只怕两个人,一个叫做李二,一个叫做青衣。
所以他可以将冥河水当酒喝,但寒蝉显然是不行的。
所以这个帝王在那一口酒落入腹中之后,很是清楚地察觉到了那种极为浓郁的冥河之力向着神海而去的侵蚀之意。
至此这个从未想过这些东西的流云剑修,才发现神海之中的剑意都已经被蚀化了几分。
于是这个剑修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当初南衣城某个道门大修闹出的笑话。
能够一拳打死一个灵巫的白衣大妖,却因为神海被冥河之力侵蚀,差点死在了幽黄山脉的高山风雪之中。
不论是剑修,还是道修,亦或者曾经的佛门,所修的自然都是天地元气。
唯有巫鬼神教的人不一样,他们所修行的,是冥河之力。
那是一种与天地元气截然相反,有时候甚至势同水火的东西。
寒蝉平静地放下了手里的酒壶,看着那些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向着神海而去的冥河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