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王中毒日久本应命悬一线,不想虽一脸病容精神却尚可。李逍疑惑地以为七月雪并没有墨老形容的可怕,等她搭脉后却发现羌王体内有一股至刚至阳的真气护体,奇道:“何人耗损内力为羌王渡气得以保他心脉?” 大巫支吾道:“一位好心人!敢问李少侠,我王的毒能不能解?” 李逍收回手指,将垫在羌王手腕上的绢帛丢给吴痕,“毒尚未侵入脏腑,原担心羌王身体虚弱受不住药性,如今看来无此顾虑。取笔墨来,按我的药方抓药然后施针,再药剂浴蒸一个时辰。” 大巫喜道:“这样说我王的毒解得是吗?” 李逍大笔连挥,“能解,需反复如此七日,期间不能被打断或延误,七日后此毒方能全部解开。” 大巫连连点头,将李逍与吴痕安排至另一间毡房休息,“二位少侠在我羌族多盘桓几日,住在这里不要客气,有何需要直接吩咐便是,我这就着人将药材备好。” 李逍不是个会客气的,当即表示自己饿了,大巫忙吩咐仆从送来瓜果鲜蔬供二人食用,很快一大盘热气腾腾的手抓饭也被送进帐来。 二人饿了一天一夜,一大盆冒尖的羊肉饭不大会功夫被他俩风卷残云地消灭光。 酒足饭饱李逍内急出了毡房,沿着仆役指的方向走了会却不想迷了路,夜晚的草原上毡房看起来都差不多,她也不知自己绕到了哪里。 一队巡夜的羌军在不远处列队经过,刚想上前询问,前方黑暗里突然射出一道光,原来是有人提灯自毡房里掀帘而出。 那人拿着盆啊罐啊的往小溪走,李逍觉得这背影眼熟,这不是那个穿兜帽大氅的跟班吗,原来他住在这里。 那人的眼睛让李逍记得清楚,她直觉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亮眼睛应该不一般,好奇心起当然要探究一番,于是轻手轻脚地挨到毛毡边蹲下,将耳朵紧贴着毡布听里面的动静。听了小一会,除了夜风掠过锦旗呼呼作响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里面安静得像没人一样。机会难得自然要深入研究。 毡房内漆黑一片,她从怀里拿出火折借着微光四下打量。亮眼睛不是太谨慎就是白纸一张,因为翻来看去,什么可疑的夹层也没发现。但凭她多年与长老们的斗争经验,看起来毫无破绽的亮眼睛更引起了她的怀疑。 毡房外有声音,细听之下是大巫,“先生,这药方可有不妥?” 另一人道:“都是些寻常药物,看起来并无不妥。” 尽管大巫不远千里将他们请来,原来心底却并不完全相信自己。李逍将毡帘轻轻掀开一条缝往外看,果然没有料错,大巫和那个亮眼睛对面而立,那人依旧兜帽遮头一身黑氅,遮得严丝合缝。那人将药方还给大巫,“按药方去取吧,昆仑派祛毒的方法并不限于汤药。” 感觉亮眼睛对昆仑派很了解的样子,他是谁? 大巫接过药方表示感谢,李逍心道应该谢我才是。 “多谢先生。夜色已深,先生早些休息。” 眼见亮眼睛向自已所处的毡房走来,李逍赶紧放下毡帘熄灭火折,扫一眼房内有无被弄乱的痕迹,欲从另一边入口原路钻出。这一切动作一气呵成,可她低估了亮眼睛的警觉与速度。 伸手刚掀开毡布,身后有物体划破空气的声音穿入毡房直向她袭来。听音辨形,这下若被砸中可不好玩,她当即一掌拍向毡壁借力反弹跃起,双脚方才落地不出所料遇上了亮眼睛劈来的掌风。 挡、格、错身、飞腿,不过须臾她与亮眼睛在漆黑的毡房里飞快地交手了几十招,除了长老和师弟,她还未曾遇过其他习武之人,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对方身手相当不错,感觉不在她之下。李逍丝毫没有干坏事被人抓个现形的心虚,反倒越打越兴奋,这便是长老们说的山外有山么,愈发对亮眼睛好奇起来。 她自诩武功不弱却始终无法摘下亮眼睛的兜帽,她不想承认,但渐渐感到自己可能出不了毡房,对方的武功隐隐在已之上,正烦恼际毡帘突然被人从外掀开,“公子您怎么不开灯?啊!” 分神间李逍差点被亮眼睛扯下面巾,她反手曲肘撞他肋下,他吃痛改招。李逍将手中火折掷向进门的小子,亮眼睛以为是暗器伤人返身去救,她借此足尖点地滑出毡房,赶紧走为上。 出了毡房怕亮眼睛追来一通狂奔,半刻钟后见身后没人这才停了下来,又寻了一刻钟这才寻到回去的路。 毡房内吴痕一脸焦急,见到她显然松了口气,“师姐您可回来了,附近的茅厕我寻遍了,您去了哪?” “月色很美,多看了两眼忘了时辰。” 今夜天气阴沉,哪里能赏月?!显然师姐有事瞒着自己,心下尽管如此想却没说破。大巫派来的军士因未寻到李少侠前来回话。吴痕向
军士们表示师姐已回,李逍上前直接询问穿兜帽大氅的男子是谁? 军士礼貌地表示那是位贵客,具体情况需问大巫方知。 亮眼睛武功高,又对昆仑派颇为了解,是友是敌?她必须找机会探探清楚。吴痕则表示他们救完人便回昆仑虚,管那人有何居心。 李逍心想吴痕果然是长老们派来监视自己的,救完人后要把他甩掉。 二人休息了一夜,翌日羌人将药材备齐,大巫亲自来迎,李逍领着师弟吴痕去金帐为羌王施针。 金帐内李逍摆弄银针动作熟稔,净手消毒表情淡然。吴痕见她如此从容,认为师姐确已得墨老真传,她原先表现出的担心应该只是谦虚或是谨慎,此次救下羌王十拿九稳的不在话下。 知道师姐不喜人杂,吴痕礼貌却坚定地将侍从及大巫全部请出里间。待只余羌王及他二人后,这才安静地伫立在床尾护法。 李逍将插满银针的布包打开,大大小小不同尺寸的银针铺陈于上,她一边思索墨老给的笔记内容,一边飞快地在羌王周身各处穴位下针。想不到笔记中三言两语,实际操作却是颇费心力,一个时辰后她出得金帐已浑身湿透。 羌王向大巫表示施过针后胸口似松快了些,大巫对师姐弟二人一谢再谢,李逍摆手连说话的力气也无,由吴痕扶着回去也不梳洗躺下倒头便睡。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可见内力消耗之大,她盘膝而坐运转起问天九式,一轮小周天后顿觉神清气爽,未打搅在外间打坐的吴痕,她轻手轻脚地步出毡房。 其时账外阳光大好,羌人对她行礼,“少侠日安,请问有什么需要?” “无事无事,随便走走。” 王庭建在一处相对平坦的草地上,后方是山,前方有河,牧草丰沃牛羊肥硕。她用手在前额搭个凉棚,王庭前方疏阔的草地上停了辆马车,车前大巫正与人道别,那人白日依旧是兜帽大氅,一副见不得光的模样,他身旁站着个侍童打扮的少年。大巫与那人挥手,主仆二人上车,马车滚滚向前。 这就走啦!是昨夜打草惊蛇?若她用为羌王解毒的恩惠逼问大巫,大巫会否告诉她那人是谁。联想到在昆仑虚上自戕的羌人……这样做似乎有些携恩图报、强人所难。 一连数日,每天傍晚她雷打不动地带着吴痕准时给羌王施针,连着几天后羌王已能坐起,如无意外再施一针便可大功告成。此时大巫对二人再无怀疑,族人对二人的尊敬溢出言表,为表达对二人的感谢,每天自发地各种投喂,要将草原上最肥美的野味、最多汁的瓜果送给二人品尝,不过几日,吴痕便觉得自己好像胖了。 李逍:“多吃少动你自然会胖,多学学你师姐我。” 吴痕对她这话深不以为然,心道你不吃的都丢给了我,自然胖的是我。 施完针的李逍回毡房后依旧盘膝打坐恢复内力,近日来她觉得内力又有精进,同时吴痕的内力亦在增长,结合前两日的情况,她知道吴痕的问天九式正练到关隘处。 柏老说的没错,下山历练对他们修习内功确有助益。 帘外有人唤,“少侠,吴少侠……李少侠……” 吴痕头顶渐有白气渗出,此刻关键不可打扰,她掀帘步出,迎面看见匆匆赶来的大巫,“大巫有何事?” 三月的草原春寒料峭,大巫却跑得满头细汗,“刚探马来报,氐人前锋军马出现在离此地不远,我们要立刻走,少侠赶紧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随我们一同出发。” 氐军深入羌部这么远?!李逍摇头,“不行,我师弟运功正到紧要处,此时移动会走火入魔。” “那怎么办?氐军就要杀过来了。” 李逍:“王庭里有近一万羌人,大巫难道不做抵抗直接拱手退让?” “少侠是在嘲笑羌军不战而逃吧。”大巫苦笑,“少侠有所不知,氐军好勇斗狠善长途奔袭打突击战,遇到抵抗嗜杀成性经常屠村灭族。王庭里王室成员及妇孺老幼俱在,近万人里真正算得上精锐的乃我王贴身戍卫,也不过千余人马,我王尚未痊愈我实在不敢冒险与氐军正面交锋。” 李逍蹙眉,“……这样吧,大巫带上羌王先走,我等师弟练功结束后与你们汇合。” 大巫急道:“这如何能行!少侠们对我羌族有大恩,我们怎能弃你们于不顾。” 李逍宽尉他,“无妨,我与师弟人少目标小,随便躲到哪里不易被氐军发现,即便发现了,凭我二人身手再杀出去想来不难。” 大巫摆手,“李少侠,请问吴少侠尚需多久方能结束?” 李逍想了想他头顶聚起的那团淡淡的白气,沉吟道:“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三个时辰。” 大巫来
回踱步,“这样,我留下一队戍卫给你二人护法,就算氐军前来他们亦能抵挡一阵,待我将羌王及王妃安顿妥当,我便立刻派羌军回来接应你们。” 此时此刻也只有这样行事了,李逍点头。